云潇靠着他坐下,虽然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陪着萧千夜走过飞垣的四大境,但是对于这座光怪陆离的大陆仍然充满了太多的未知,小声问道:“六十年前关系就已经闹得这么僵了吗?”
“不,不止六十年。”萧千夜纠正她的说辞,目光掠过这座死寂的城市,“从箴岛坠天之后改名飞垣开始,人类和异族的关系就渐渐紧张起来,只不过这几百年来更加剑拔弩张,异族分散四大境,天性上也更加散漫崇尚自由,所以他们无法和人类一样建立统一的国家,培养军队和学堂,最开始他们还能凭借天赋上的优势勉强抗衡,但是坠天的时间越久,他们和人类之间的差距就越小,劣势反倒一点点明显突出,再加上凤姬的身体越来越差,需要依靠神眠之术缓解负担,失去她的庇佑,异族人等同雪上加霜,生活的环境一日不如一日,只能被动的越退越深,越躲越远。”
他顿了顿,忽然发现自己坐着的这条街边长凳的扶手上竟然也雕刻着神鸟的图腾,也不知是感慨还是嘲讽,萧千夜的手指轻轻的拂过那只鸟,另一只手则无意识紧紧握紧身边的云潇:“他们对凤姬太过依赖了,阿潇,凤姬上一次进入神眠之后睡了很久很久,或许是察觉到这种难得的状态,近三代的皇室对异族的侵略剥削开始变本加厉,一开始,他们还会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到了后来就演变成随心所欲的屠杀,异族不是人,是草木、花鸟、鱼虫、木石成了精,所以杀一个异族人,就和折断一朵花,杀一只鸡宰一只鸭没有任何区别。”
他一眨不眨地扭过头,盯着云潇那双让他心中陡然生畏的清澈瞳孔,终于感到一股愧疚汹涌而上,让他咬住嘴唇身子微颤,显然在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阿潇,虽然在昆仑山的时候我装模作样的和你们一起学过中原的很多东西,但凭心而论,在北岸城事变发生之前我的内心和所有飞垣人一样,就连师兄在我眼里也一样,所以当先帝对我下令要求追捕逃犯之时,我没有一点犹豫,哪怕知道那个人是他的亲弟弟,我也没打算放过他。”
云潇平淡的笑着,没有打断他,对方用极低的声音在她耳边继续喃喃说道:“明溪登基继位之后虽然废除了这种歧视,但实际上一直到现在,很多人还是只把异族人看做成精的怪物,不会给他们任何的尊重,就连双王之变事后,我手握大权,成为新帝身边最炽手可热的人物,即使是那样的我,哪怕是让你住在天征府上,他们都没把你当成‘人’来看待,呵呵……有时候我仿佛能理解先帝弑父杀兄不顾一切夺权的理由,想必先皇后曾经也遭遇过如此歧视吧,又有哪个男人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爱的女人被如此针对而无动于衷呢?”
“我本来也就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还是那副笑咯咯毫不在意的模样,反倒把萧千夜也一并逗笑,忍不住调侃,“我好像也还保留着这种思想,有时候会幻想着做一只鸟笼,把你永远绑在身边才好。”
“你还敢提鸟笼!”云潇脸颊一瞬通红,抬手就要揍他,又被他一把拉住抱入怀中,赶紧把话题转回当下继续说道,“六十年前的事情我稍微知道一点,据说是针对异族人六灵六圣十二仙四十八祖仅剩的八支进行了一场肃清,在这十年间,原本还能勉强和人类对抗的异族彻底土崩瓦解,一部分被迫迁徙到了禁地更深处,一部分甚至躲入了永无阳光的地下裂缝中,这一战让高成川尝到了甜头,似乎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有意从中挑选出合适的试体进行人体改造和药物提炼。”
时隔这么久重新提起高成川,萧千夜满眼都是总督府那个燃烧着昏暗的蜡烛的房间,炎帝剑斜放在床榻边,透出暗红耸人的赤色,他最大的对手旁若无人的从衣架上拿起紫金色禁军制服穿好,将袖口、领口的褶皱磨平,又将肩上、胸前的勋章按顺利扣好,在整理好衣着之后,老人家将烛台放到了窗边的铜镜旁,对着镜中模糊的自己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