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千夜冷眼看着面前无事献殷勤的少年,听见周围传来各种偷笑声,他往左边望去,云潇虽是有些心虚的避开了他的视线,脸上的笑很明显已经憋不住了,在她的身后,胳膊受伤还帮着白纱带的重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靠在墙上,不忘冲他使坏的挑了挑眉毛,就连他身后的房间里也同时传来了辛十娘的笑,他若有所思的环视了一圈,确定这个陌生的少年确实是在和自己说话,一口回绝:“谁是你师父?我不收徒,你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
少年无视了他的话,一不抬头二不起身,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主动介绍起来:“师父在上,徒儿姓宋名星河,今年十八,出身济源城,是现任皇帝……”
“停停停。”萧千夜蹙眉打断他的话,“我不关心你姓甚名谁出自哪里,更不在乎你是皇帝是大臣还是平民,我再说一遍,不收徒。”
“师父!”少年终于抬眼和他四目相对,一瞬间就被对方璀璨的金银异瞳惊住,又立刻冷静下来不急不慢的说道,“师父,徒儿八岁那年被龙傅捧上皇位,虽寄人篱下手无实权,但一直卧薪尝胆等待时机,那老贼一介商贾,重金聘请别云间苍天部欺压百姓,还试图以金钱收买龙武卫为自己所用,可惜恶事做尽落了个断子绝孙的下场,他家代代单传,到了他儿子龙麟这一代又是个病秧子,早些年为保权势他从朝中大臣膝下过继义子,并将那些孩子送到帝都学堂和我一起念书识字,徒儿将计就计,借着十几年同窗的机会暗中谋划策反,终于等到了今天,老贼罪有应得,徒儿也将拿回鼎岛的***!”
“恭喜你了。”萧千夜毫无情绪的回答,这个孩子的眼睛充满了兴奋,带着苦尽甘来的痛快,用力握紧了拳头,“龙傅的势力太大了,这么多年徒儿一直在等机会,直到这次师父远道而来,不仅帮徒儿赶走了苍天部,还让龙傅被自己的天街巨鳌拖入深海淹死了,徒儿假意哀伤召见幸存的十方会议成员,骗他们要为龙傅举行国丧,还故作懦弱的让他们误以为我想从他们中找人接替龙傅之位,呵呵,那***商欣喜若狂,眼下已经被徒儿一网打尽关了起来。”
“哦?”萧千夜微微一顿,忽然有些好奇的追问,“那群人势力不小,就算被你暗算关起来应该也会有人去救吧?你可不要开心的太早才好。”
“师父放心!”终于听见他的语气和缓下来,少年帝王反倒是感到肩背紧绷更加紧张,“螺洲湾外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地下囚牢,本来就是龙傅下令修建的,里面的一砖一瓦都牢不可摧,而且那地方直接可以通到远海的海兽聚集地,这么多年螺洲湾失踪的人大多都是从那里被送到了海兽的口中,就算他们的人想救也不可能打破苍天部留下的牢门。”
萧千夜淡淡笑了笑,聪明的人早就在察觉到异常的第一时间就离开了螺洲湾,这群利欲熏心的商人竟然还妄想取代龙傅坐收渔翁之利,他叹了口气,重复刚才的话:“恭喜你了。”
“师父!”少年跪着往前挪了一步,还是不依不饶的不肯改口,“若非这次有师父出手相助,徒儿还不知道要等多少年才能抓住机会推倒龙傅,但是他在鼎岛扎根百年,如今朝中仍有不少他的人在伺机作祟,徒儿恳请师父能留下来,无论是王侯将相,哪怕是国父之位,只要师父开口,徒儿一定全部满足……”
“停——”萧千夜再次打断他的话,虽不知道自己昏睡的这段时间里到底是什么人又和这孩子说了什么东西,但这种上来就死缠烂打的行为属实让他才清醒的脑子又一阵阵的疼起来,“我一堆麻烦事,没有闲工夫收徒弟,你既然已经是鼎岛的皇帝,自然能请到优秀的导师辅佐你,何必对我一个外人行如此大礼?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你可是皇帝啊。”
“可你是上天界的人呀!从龙家出显苗头,到如今彻底灭亡已经过去三百年了,
上天界是流岛的统治者,一定是知晓了乱臣贼子祸害民生,这才出手相助的吧?”少年敬畏的咽了口沫,萧千夜一顿,第一时间用余光瞥过还在偷笑的云潇,她吓的连连摇头,然后连使眼色示意是身边的重岚说的,重岚干咳一声,回道,“也不全是我说的,你昏过去之后螺洲湾一片混乱,是那条苍龙飞上天空警告了所有人,说上天界已经决意插手鼎岛之事,再有造次绝不饶恕,后来这孩子大老远从帝都济源城赶过来,正好撞见我,反正你也没醒,我就随便和他说了一些你的事情。”
不用猜他都能脑补重岚一定是添油加醋夸大了说辞,萧千夜一手揉着额头准备退回房间眼不见心不烦,少年扑过去直接用身体堵住了门,哪里有半点皇帝的架子,根本就像一个撒泼打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熊孩子,他本来还有点心烦,这会莫名其妙被逗笑,拎着宋星河的后领直接扔给了重岚:“那位可是名震流岛的辛摩族天才少主,你去找他拜师吧。”
“师父!”宋星河又冲了回来,这下直接被门夹住脑袋疼的哇哇大叫,萧千夜无奈的看着只剩一个脑袋钻进了房间的少年,勉为其难的又打开了门,认真说道,“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有很多很多麻烦的事情需要解决,不可能留在鼎岛帮你稳固政权,你小小年纪能有如此魄力已经很难得了,你的那些同窗既然愿意冒险帮你,那都是过命的交情,你要好好珍惜重用,国家不是一个人的,个人之力只能维持一时的稳定,只有上下齐心,方能长治久安。”
少年沉默了半晌,再次跪地叩首:“人各有志,既然师父不愿意,徒儿也不会强求师父留下来,但是、但是另有一事……希望师父能出手相助。”
“哦?”仿佛听出了什么极为隐忍的情绪,萧千夜终于让他进了房间,云潇也赶紧跟了过来,少年帝王紧张的站在一边,直到云潇递给他一杯温水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说道,“实不相瞒,徒儿有一个同胞兄长,很小的时候就被龙傅送走,母后为此郁郁寡欢重病多变,年初的时候太医就曾暗示我母后时日无多,如今她已经神志不清,每日都在念叨着兄长的名字,师父、师父是上天界的人,能不能帮我找到兄长,好让母亲再无遗憾?”
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家长里短,萧千夜虽然心有所动,还是理智的回道:“我与上天界确实有些特殊的关系,但并非上天界的人,他们虽有统治流岛的强大法术,但要想找一个毫无线索的人,就需要以此法术一个地方一个地方费时费力的去找,坦白说这不是我能做到事情,就算是上天界亲自来,找到你的兄长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我有线索。”宋星河的眼眸里带着某种惊心动魄的仇恨,咬牙,“师父也一定需要这个线索。”
萧千夜无声叹了口气,仿佛明白了这个少年今天出现在这里死缠烂打非要拜师的真正原因。
宋星河似乎察觉到对方的视线变得复杂起来,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眼睛:“十方会议的二爷名叫沈眠岁,是婆门岛的国舅爷,那地方供奉魔佛波旬,并将其捧为国教要求所有人按照规定礼佛拜佛,沈眠岁有权有势,但这么多年痴迷魔佛,据说几度耗尽身家大兴土木到处建造寺庙,为此他不得不和家底丰厚的龙傅做生意,两人称兄道弟,是最近几十年以来十方会议唯二没有变动过席位的人。”
“沈眠岁……”萧千夜重复这个名字,心照不宣的和云潇互换了神色,云潇低道,“之前十娘和我说过螺洲湾的情况,除了解朝秀和苍礼,还有沈眠岁、白璃玖和唐贤三人下落不明,多半也是趁乱逃走了。”
宋星河深吸一口气,为了博取他的帮助换了一种冠冕堂皇的说辞:“传说魔佛有很多精妙的法术,苍礼手上那朵可以同时开启几百条空间通道的金莲也是波旬座莲所化,龙傅代代单传,儿子也是个
病秧子,唯一的救星解朝秀又是神出鬼没难觅踪迹,他听闻婆门岛的事情之后就将我兄长送过去学习,可是一晃十几年过去,大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师父,沈眠岁是十方会议中背景最复杂的一位,如果您有意铲除山海集,这个人一定不能留。”
萧千夜冷哼一声,当然能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宋星河不敢抬头,脸颊烧的通红,支支吾吾的又道:“徒儿这几天抄了龙傅的家,找到一些关于山海集很重要的账本,里面牵扯了无数流岛各种强大的势力,重岚少主说过您的目的就是彻底摧毁泛滥成灾的黑市,既然如此,这份账本一定能让您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