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千夜掠出曹工的帐篷,避开不远处的飞火营守卫悄无声息地来到火炮地附近,十几米高的大家伙即使在夜幕里也被璀璨的金光环绕,尤其是炮口那三圈金纹分外刺眼,因为有玄冥鳞甲聚风的原因,眼下这片空旷的平野到处都是无形的风刃如刀锋一般旋转,只要稍微靠近一点他就能感到皮肤被刮伤出现刺痛,守卫们虽然早就换上了特殊的战甲,还是非常谨慎地在二十米之外严阵以待的盯着没有过分靠近。
他深吸一口气暗自将力量集中,大哥手上的“风神”他是用过的,虽然从未见过玄冥原身出现,但他知道那柄剑确实和凤姬手里的“流火”如出一辙,无疑是某种生物幻化而成,长度韧度都极为微妙,而眼前这个庞然大物聚起的风和大哥的剑一模一样,在法术的作用下正在将弦歌岛彻骨的冷风凝聚在炮口。
萧千夜跳到火炮旁边,二十米外的守卫敏锐地察觉到风势微变,顿时几个人就齐刷刷的朝他望来,不等对方行动,他手里的长剑已然勾出无数剑气果断封喉斩杀,再扭头,萧千夜紧盯着金色咒纹尚未完全覆盖住的位置准备直接砍断炮口,就在风雪红梅落下的一刹那,忽然远方一道同样锋芒的剑光迸射而来,逼着他大跳一步避过贴面扫过的凛风。
“公子好身手啊。”白琥是在同时出现在视野里的,一改这几天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的模样,两只眼睛熠熠生辉地盯着这个忽然闯入的年轻人,勾着嘴角冷声赞叹,“孤身闯入飞火营,一剑杀了我五个人,我可不记得白兆霆身边有这么厉害的帮手,公子莫非就是大宗主口中那位捣毁山海集、逼着苍礼和秀爷临阵撤退的人?”
“白琥。”萧千夜也认出了这个男人,只是一个目光交错的瞬间,刀光剑影已经连续过了几十招,修罗场出身的白琥部大统领内心惊讶无比,一次又一次加重手头的力道才能保证自己的武器不脱落,而反观这个不请自来的人,他的呼吸淡然脚步沉稳,每一剑看似平凡实则蕴含着千变万化,片刻之后,白琥不得不警觉的以守为攻,同时被声音惊动的飞火营也纷纷加入战局。
萧千夜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虽然所谓的十万大军已经撤退到了五十里开外无法支援,但留下来的飞火营也有接近两千人,他必须速战速决,决不能被拖入持久战。
白琥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悄然退到了最后方,飞火营一步一步围攻敌人,萧千夜将长剑换到左手,剑势一变更显锋芒,很快他就从几百人的围困里杀出,目光一瞬不移地紧盯着白琥,不等身后的大批人马追上来,长剑勾勒起暴风雪,红梅的花瓣在风中猎猎起舞,所有人都凝滞在幻象里呆滞地停下了脚步,白琥大吃一惊,当他再次提剑格挡之时,红色的剑锋直接刺断他的武器,剑尖瞬间抵在了心脏上!
然而也是在这一瞬,萧千夜眉峰紧蹙发现无法再前进一分,长剑在距离心脏咫尺的地方停住,白琥捂着胸膛踉跄的大退了几十米才站稳脚步,他胸口的衣襟被挑破,露出的皮肤竟然是一种宛如玉石的白!
“你的身体……是吃过药、还是动过刀?”萧千夜不由讥笑,白琥吐出一口腥沫,抽出腰间另一柄长刀冷笑,他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情不自禁的想起来另外一些事情,神色也有几分古怪起来,“盲女回来之后,我曾详细问过她螺洲湾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虽然是个瞎子,但是能注意到很多连苍礼也注意不到的细节,她说白璃玖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而且对他不像对普通男宠那般霸道不讲理,甚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随了对方的意放他走了,不过之后为了博他欢心,白璃玖还是从秀爷那里要了两副烈性的催情药,这才导致了螺洲湾一系列耸人听闻的事变,你就是那个男人吧?”
不知为什么,萧千夜竟然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的眼光如刀剑般冰冷,扫过眼前那张和紧张气氛截然不同、带着些许不悦的脸,忽而笑起:“白琥部的大统领,修罗场的主教头,难道要为了一个女人和我生气吗?呵呵,也难怪,我听说前朝皇太子待你如亲兄弟,不仅送了你豪宅大院,还赏了你很多年轻貌美的女人,可惜也不知道是人家的肚子不争气,还是你自身有什么毛病,反正人到中年依然膝下无子,所以白璃玖意外怀上你的孩子,你才不舍得杀她吧?”
他这么一嘲讽,白琥脸上的阴郁之色就像暴风雨前夕的乌云,萧千夜倏然想起那天夜里见到的白璃玖,从至高无上的尊贵公主沦落成囚,抱着自己唯一幸存的兄长久久不愿撒手,他虽然不喜欢这位风评糟糕的公主,但是强暴女人还直接砍断一只手威胁的做法还是让他倍感作呕,到底是有点瞧不起白琥的所作所为,萧千夜忍不住又讥讽了几句:“你们和解朝秀关系密切,这种连我一剑也没能砍破的身体多半也是他的杰作吧?都说药是三分毒,想要孩子就得好好调养调养身体,找几个靠谱点的大夫,别总是和那种混迹黑市的卖药郎狼狈为奸了。”
到底是身经百战的别云间六部统领之一,白琥以最快的速度压下了情绪,甚至饶有兴致泛出一丝冷笑的反唇相讥:“公子这是在为公主鸣不平?呵呵,其实大可不必为那种下贱的女人惋惜,她养了不少男宠,早就不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公主殿下了,而且你也别只顾着劝我,你早就成了婚,尊夫人还是赫赫有名的浮世屿皇鸟,你不是一样没有孩子?嘻嘻,如果当年黑市的某些传闻是真的,那公子的小娇妻是不是也曾经被人……”
话音未落他就被如雨而落的剑光打断了所有的话,白琥扬眉吐气地看着对方脸上的阴霾,咧嘴哈哈大笑:“这么生气?看来传闻是真的了,公子怎么说也算是半个上天界的‘神’,娶老婆可不能找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
“闭嘴,在我面前侮辱她,你在找死。”萧千夜的眼眸睛悄然变换了色泽,一只手用力按住了额心,这段时间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某些担忧被对方一句话搅起惊天的巨浪,这种睥睨天下的金银异瞳让刚才还幸灾乐祸的白琥一瞬间收敛了玩味,潜意识让他清楚地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正在靠近,然而身体却在这一瞬间跟不上对方的速度,那柄血红色的长剑突兀地爆发出璀璨的金光,撩拨着周围被火炮口汇聚的风宛如炸弹般瞬间击穿了他的胸膛!
这一击来的太快,他是在感觉到疼痛之前先看到了自己空荡荡的胸口,经历过秀爷亲手改造过的身体这么多年几乎刀枪不入,让他高枕无忧的坐在修罗场的高台上冷眼旁观着下方的厮杀,这是他第一次被重创,直接就是致命伤!
这一击之后他眼前的年轻人也痛苦地后退了一步,他似乎是抬眼深深凝视了一会天空的某个点,脸色也逐渐浮出一抹惨淡的死灰色,然后慢慢、艰难的抬手封住了身上某个穴脉,最后才长长的深呼吸才重新恢复平静,萧千夜的嘴角浮出莫测的冷笑,反手将蓄力三天的火炮一剑砍成碎渣,玄冥鳞甲凝聚的风力一瞬间全部散去,宛如狂风扫落叶将飞火营的人吹上了高空,瞬时红梅精准地刺入所有人的心脏,血水泼洒而下,落成鲜红的冰珠洒落满地。
“你……”白琥模糊地吐出一个音符,这样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势根本不是人类可以拥有的力量,难怪大宗主要集合六部突袭太曦列岛,只有手握这座流岛数亿普通人的生命,他们才有筹码去和这种对手做交涉。
萧千夜却仿佛一只散了线的木偶靠着火炮的废墟颓然坐在了地上,刚才还锋芒毕露的眼神也在这一刻黯淡了许多,叹息:“骄兵必败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二十年隐姓埋名,一手培养了令人闻风丧胆的修罗场,你本该是我最难缠的对手之一,可你不仅让我轻而易举的偷袭杀了相柳断了你最强的眼线,还主动将大军后撤到无法支援的地方去,才半年时间而已,杀手该有的警觉、军人该有的戒备都被你扔得干干净净,你输给我不冤吧。”
白琥强撑着最后的意识,却对他的讥讽无言以对——夺政成功之后,大宗主理所当然地登基称帝,自然也给他这个第一功臣加官进爵,他不仅将公主白璃玖强娶为妾,还堂而皇之的将曾经的太子府改造成了自己的府邸,他终于名正言顺的成为了军队的统帅,这一朝翻身做主的痛快让他肆无忌惮地放纵起来,就连带兵围剿白兆霆,他也只是从修罗场带了一批新人过来锻炼。
如果一开始就让飞火营守着那个湖泊,相柳也许不会被一剑毙命,如果他没有肆无忌惮在军营里纵欲成瘾,白璃玖应该也不会被人轻易带走,甚至如果他保持着修罗场时期的谨慎,哪怕新型火炮的威力不可预估,他也可以不顾那些新人的死活命令大军严防死守,可惜一步错步步错,是他自己一次又一次看似不经意的疏忽,最终断送了性命。
“最后告诉你一件事吧。”萧千夜抖落长剑上的冰珠,杀人诛心一般极为冷淡的开口,“白璃玖是装疯,解朝秀肯定一眼就看出来了,所以才让你不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虽然她的风评糟糕到让人难以启齿,到底曾经也是饱读诗书的公主殿下,怎么可能让你这种人的孩子平安出生呢?呵呵,你先走一步,黄泉路上稍微等等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吧。”
他将风雪红梅收回掌心间隙,一眼都没有再看倒在地怒目圆瞪的白琥,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