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隆冬,北风猎猎。恰又大雪,千枝琼玉,层层叠叠,到处一片冰晶素裹,恰似那龙宫洞府。 这样寒冷的天气,半山腰上却有两个行人,前面是个年轻公子哥儿,皮帽貂绸,身如璞玉。后面是个小厮,灰袄长袖,背着个大包裹,手里捧着个雕锦食盒。 只见灰袄小厮埋怨道:家里好好的火炉不烤,巴巴儿跑这里来受罪,这天寒地冻的,有什么好看的?等明儿春暖我陪你来,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貂皮公子站定,回过头等着小厮,笑道:你是辛苦了些,但也不亏,能够看到平时看不到的风景。你看啦,这树木冰晶如挂,岩石如镜,到处一片银装素裹,岂不比平时更美? 小厮气嘟嘟道:这有什么美的?冻得要死,还不如扬州老家,同小幺儿们喝酒玩骰子,多舒服啊。 貂皮公子随手一个爆栗道:好个惫懒小子,整天就知道玩!哎哟,疼。小厮急忙把头偏了过去,争辩道:你不也天天玩吗?干嘛老是说我? 两人说话间,一个红影从两人身旁飞掠而过,小厮避让不及险些摔倒,他脱口骂道:喂,臭婆娘,有你这么走路的吗?赶去投胎啊 话刚出口,啪的一声,脸颊上留下了个鲜红的掌印。小厮忙捂住自己的脸,惊慌地后退两步,瞪着眼前的人,原来是个美貌的红衣女子。 只见她二十上下,脸细腻白皙,如美玉透点红;眼眸烔烔,如寒星带威;香鼻挺直,如碧水温徉;红唇如火,似那春桃初韵;青绦垂腰,如银河落九天。一袭红衣,身配宝刀,迷了二人双眼。 貂皮公子痴痴地望着她,目也不瞬。他感觉万物已不复存在,眼前只有这不可芳物的女人。 红衣女子冷眼芳眉怒喝道:看够了没有!貂皮公子回神连忙作揖道:家家人无状,冒犯姑娘,该死之至,还请姑娘原宥则个。 红衣女子道:死倒不必,自行割去口舌即可。貂皮公子一怔,心道:只是随口骂一句就得割去舌头,哪有如此蛮横的道理。 红衣女子见他沉默不语,问道:怎么,不愿意?貂皮公子讪讪道:不是小生舍不得,只是只是红衣女子冷冷道:只是什么?貂皮公子回道:只是怕污了姑娘的名头。姑娘芳颜仙姿,必是通情达理之人。 红衣女子脸上闪过一抹红晕,如风中飘过的银絮,她详怒道:小子油腔滑调的很,欠打!随即又道:既然冒犯了本姑娘也不报上名来? 貂皮公子又一怔,道:在下姓魏,名上君下彦。这是在下家人,姓苏名芮。说着又指着灰袄男子介绍道。 红衣女子道:可是江南第一家魏家?魏君彦道:不敢,正是区区下家。红衣女子点点头,转身又疾驰而去。 待她离去,苏芮摸着脸颊道:哎呀,我的妈呀,吓死老子了。这臭婆娘好凶啊,以后肯定找不到婆家。魏君彦乐祸道:你继续骂,小心她回头听到了,我可救不了你了。苏芮听公子如此说,忙捂住嘴巴,向前张望。 二人继续行走,冬日里少人行走,两旁灌木丛生,枝丫已伸到路中间来。苏芮眼疾,见一枝丫上挂着个浅蓝色香囊,他忙伸手捡来,向魏君彦叫道:公子快看,我捡到宝咧!
魏君彦近前接过,细细的看,香囊上面用红绿白等丝线绣着几朵荷花,针线整密,精致极了。他往山腰上望去,白蒙蒙一片,不见一个人影,他道:应是那红衣姑娘所丟,我们先收着,待见到之时再还她。说着将香囊慎重地收入怀中。 二人如此又往上行走了数里,来到一缓坡上,旁边有一石亭,六角如钩,柱壁镂空,上书:望然亭。旁有清泉汩汩,烟韵飘逸。 苏芮奇道:公子,四处都是白雪,为何这泉不会结冰,反而有热气冒出?魏君彦道:天地孕育万物,自有奇妙之处。你且把茶具摆出来,我们正好煮口茶喝。 苏芮闻言放下锦盒和包袱,取出茶具来烹茶。魏君彦眺望远方,群山在冰雪的覆盖下,越发雄壮巍峨,心里畅快已极。 公子,你看你看,有鱼有鱼!苏芮大呼小叫起来。那是赤鳞鱼,又做螭霖鱼。肉质细嫩,其味鲜美而不腥,为名贵肴馔,还可药用。苏芮挠挠衣袖道:公子知道的真多,我们捉些来吃好不好?魏君彦微笑道:可以的,我也想尝尝这美味,不过要等我们喝完茶,你再捉也不迟。 苏芮忙给公子煮好茶,胡乱喝了两口,便去捉鱼,他是个不爱喝茶的人。 正当此时从亭外走进来三个人,第一个是个大和尚,提着把戒刀,大头大脑,满脸肥肉,脸带微笑,观之可亲;第二个是个矮胖老者,满脸皱纹,皮肤干枯得像树皮一样,一脸阴鸷,扛了一把与身材极不符的大头刀;后面是个瘦竹竿,身穿织锦绣袍,华丽且宽大无比,就像一只艳丽的风筝,随时可能被风吹走。 胖和尚笑道:好茶!小兄弟,能否讨杯水喝?魏君彦道:不敢,大师傅请坐。于是三人大大咧咧地坐下。 魏君彦从茶具里面另拿出三只杯子,洗涤干净,斟上茶来,三人也便不客气地喝起来。 胖和尚呷了一口赞道:青园仙碧,春夏相交之时采摘,每枝茶树只取顶尖三片嫩牙,采用八道工序制成,茶淡微香,一杯喉润,二杯舒心,三杯通泰,此茶中极品!魏君彦抚掌道:大师傅深谙此道,小子佩服! 二人闲谈几句,胖和尚放下茶杯问讯道:小兄弟,你是否见过一个红衣女子上山?魏君彦点头道:嗯,确实有一个。胖和尚微微点头不语。 旁边一直不曾说话的瘦竹竿插口道:大哥,绛刀修罗当真有那么可怕吗?胖和尚仰头将一杯茶喝干道:鬼域魔门六大使者之一,貌美,常穿一身红衣,冷酷无情出手狠辣,擅长刀法——九天十地。瘦竹竿喃喃自语道:九天十地九天十地,啊莫不是那天下第一刀法?说完面色凝重。 这时听咔嚓一声,魏君彦侧脸看去,只见矮小老者满脸煞气,左手插腰,右手大刀已嵌入石缝中,石板皲裂开来,他不惧道:怕什么,九天十地一共十一式,我看她不过会前几式罢了,不然怎的藏头鼠尾躲起来了?合我三人之力未必不能与之一斗!胖和尚点头道:二弟说的不错,连日来我们勤加练习合击之术,已有精进,算来还大有赢面。 至此三人不再多言,场面便冷了下来,魏君彦见矮小老者膐力雄浑,不禁多看了两眼。矮小老者大喝道:哼,臭小子,偷看你家老爷做甚?魏君彦收回目光,并不出声。苏芮却是脾气暴躁,容不得人家轻侮,立即指着矮小老者骂道:兀的,那贼老头,我家公子好意请你们喝茶,你忒也无礼! 矮小老者闻言心怒,抬手将手中茶杯掷向苏芮,势如飞箭,苏芮不曾料到,不及躲避。正当杯子离苏芮额头两尺之时,一块糕点斜斜飞来,从左至右带着杯子绕了个圆弧,擦着苏芮的头飞过。 矮小老者本想教训一下苏芮,哪知一击不中,三人齐看向魏君彦。胖和尚向魏君彦笑道:小兄弟,帅的很呐,这是华山正宗暗器手法——绕指柔!魏君彦拱手道:大师傅见笑了,微末道行,入不了诸位法眼。 胖和尚又道:大雪天的,小兄弟为何上山呀?魏君彦道:只为赏景。胖和尚道:小兄弟雅性非凡,只是山路陡峭湿滑,还需小心谨慎啊!说完转身告辞,只留下瘦竹竿那阴恻恻的笑。 苏芮对着背影不屑道:我呸,装什么,我家公子都比你们强!魏君彦忙止住道:芮儿,不得无礼,三位前辈功夫远胜于我,我只是得了个便宜,刚才他并未使全力,我才能用傅大伯教的暗器手法将它击落。苏芮狡狯道:不是败于公子之手,也是败于傅先生了,反正是败了。魏君彦无奈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