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校尉这封没写完的信,是想要写给虎威将军关长青的。
信中言说如今遭遇意想不到的困境,累得麾下弟兄受制于人,不得不和贼人虚与委蛇,勉强求存。
却不想,一招之差累得崇山派高人尽数被困。
现如今苦无既能保全麾下,又能救人之法……
这封信写到这里,就戛然而止。
想起方才他写这封信时候的样子,江然沉吟问道:
“为什么不写完?”
“没用的。”
常校尉神色黯然:
“自我到这古章县以来,不知道写了多少封信……
“可全都好似泥牛入海,没有半点回音。
“起初的时候,我也曾有过怀疑,觉得是关将军舍弃了我们。
“但是现在……”
“现在如何?”
江然静静的问道。
常校尉此时却忽然神色一肃:
“你们……是什么人?”
江然和唐画意对视一眼,就见江然缓缓松开了握在常校尉脖子上的手:
“你没有必要知道这些,现如今心存疑虑的是我们。
“而这份疑虑,将决定你的生死。”
“……常某非是贪生怕死之辈。”
常校尉冷冷开口:“你们若是有本事,尽可以杀了我!”
“玩笑话了,无论你说或者不说,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这会都不会杀了你的。”
江然轻声说道:
“只是,如果你当真处境困难的话,难道这个时候,不应该将你的困境说出来?
“又或者,你以为我们是你所忌惮之人派来试探你的?
“如果是后者的话,你觉得就算你三缄其口,他们就真的会相信你了?”
常校尉深深地看了江然一眼:
“好一个三寸不烂之舌……不过,你说的也对。
“他们从头到尾,都从未真的相信过我。”
说到这里,他微微沉吟了一下,方才缓缓开口说道:
“事情的最初,是我们来这里的第二年。
“古章县的县令姓孙,此人手段非凡,我等军饷皆被此人把持。
“第一年尚且如约而至,第二年就迟了足足三个月。
“衣物棉被以及粮草逐渐不够补给。
“将士们因此忍饥挨饿,食不果腹。
“不过,这并非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一种古怪的病症开始在军中蔓延。”
常校尉说这种怪病会让人面色蜡黄,四肢枯瘦,唯独腹部高高隆起,看上去就好似是传说中的饿死鬼一般。
开始的时候他甚至怀疑,是这兵卒饿急眼了,吞了不知道什么东西,这才将自己活活撑死。
可接连出现了三具一模一样的尸体,这就绝不简单了。
他寻了仵作过来查验尸身,结果发现,肚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捧黄水。
是这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黄水,将他们的肚子高高撑起。
除此之外,他们的五脏六腑也枯败的厉害。
当时常校尉急的便好似是热锅上的蚂蚁,这病症来的急,全无征兆不说,还不知道如何传播,怎样避免。
铁矿场内,更是有谣言四起,屡禁不止。
当时唯一的好消息便是,孙县令的军饷粮草到了。
让这里的氛围缓和了不少。
更有甚者,除了死去的那三个人之外,就连新的病患都未曾出现。
这件事情,就此不了了之了。
“可笑,我当时甚至以为,是因为这喜事冲了,让这疫病不药而愈。
“谁能想到,一个月之后,忽然有人飞箭留书。
“其上明言,孙县令给的所有粮草之中,皆有问题。
“如今我等,已经是积重难返。”
“中毒?”
江然看了常校尉一眼,忽然探手一抓,扣住了他的手腕。
常校尉本来下意识的想要躲闪,但是一顿之后,便任凭江然拿住。
三根指头一搭,就听常校尉叹了口气:
“没用的……军中医士问诊多次,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是你军中医士没用。”
唐画意冷笑一声:“也不看看你眼前之人是谁……”
“所以你们是谁?”
“不告诉你。”
“……”
常校尉嘴角抽了抽,感觉这些话还不如不说。
倒是江然此时颇为奇怪的开口:
“确实是有些古怪,却又说不出来古怪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