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斯蒂亚。
和所有能看到一些情况的周边区域一样,那远方天际线上久久不肯消散的黑云就是最近一个很热门的话题。
不过大部分普通人很快就没兴趣了,对于那些吃都吃不饱,天天累成狗的农奴来说,反正又不是他们遭灾,谁有空想这些跟他们没关系的事情?
现在这些普通人该担心的是老爷说是要打蛮子,不断抽人去打仗。
要知道这里可不是哈姆雷特,绝大部分贵族征兵都是拉壮丁一样的,给了这个数,下面的人就得想办法凑够这么多人。
但是要知道前段时间已经抽了一批青壮,可是没几个能活着回来,秋收之际几乎一半的家庭都在哭的程度。
现在又来,谁顶得住呀?
只有那些贵族老爷才有心思去想那天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劳伦斯男爵所属领地的城堡之上,遥望东边的哈姆雷特,在其上依旧是那浓重的黑雾遮蔽。
虽然是登高望远,但能在这里看到,就说明那黑幕所覆盖的范围之大,这种已经超出了人类所能理解的力量让他充满不安。
和沃特差不多,这些经历过当时大灾变的人对这一幕都有一种心底的恐惧,更别提自己的女儿还在那边,更是加深了他的压力。
不过等到了约定的时间他还是收敛起了那多余的情绪,披上一件黑色兜帽斗篷,举着烛台走入密道之中。
在熟悉的下水道铁栅栏前,黑暗之中传来简单的敲击声,同样以敲击声回应,劳伦斯这才走出去,微弱的烛光只能隐约映照出两人模糊的身影。
“口号。”
虽然是熟悉的声音,而且他们也都是一直单线联系,但双方还是进行了繁琐的验证之后这才进行接触。
“这是你要的东西。”在确定身份之后维克将一封信递了过去,而劳伦斯赶紧上前接过,然后借着微弱的烛光看了起来。
“我们会保证她的安全,目前家里一切都在计划之中,风险都是可控的。”
维克简单说明,为了稳住劳伦斯,也是为了确定自身任务方向,他一直通过奥文多跟哈姆雷特方面保持联系。
也得到了更详细的信息,确定局势还在控制中,同时也带回来这封信。
劳伦斯还是能够认出女儿的笔迹,加上那抱怨被留在学校的态度,基本确定安全,让他暂时稍稍放心。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劳伦斯既然得到了回应自然就知道需要干活,否则不会单纯一封信联系自己,见一面可不简单。
“家里出现的情况正是因为那些邪教徒陷入劣势不得已的手段,所以大人预料到那些邪教徒一定会在这段时间有动作,而我们的人也的确在城里发现了邪教徒的踪迹,你需要准备一下了。”
“上一次的事情之后伯爵就让人盯着我,我要准备什么?”劳伦斯听着这个并没有满口答应下来。
双方上一次见面制定抛弃阿尔文,打邪教牌拉上教会对抗伯爵的计划。
劳伦斯虽然一回来就装死,一副哀伤过度的样子,断了和外界其他人的联系。
但实际上他当初一回来就以寻找女儿为理由,将心腹散了出去化整为零减轻伯爵的注意,同时也是在观察那些人的忠诚,将其中一些家伙试出来。
在制定计划之后终于是启用了那些人,在维克的情报支持下“意外”破获了一起邪恶的献祭现场。
接着将这件事闹大到一些贵族领主耳边,在他巧妙提点之后那些贵族也意识到教会显然要比阿尔文这块招牌好用。
那些贵族为什么要举阿尔文的旗子?
就是因为意识到伯爵想要推布鲁斯上位,准备拿他们开刀,也就是因为这个他们才不愿意开战,不能让伯爵将内部矛盾引向外部。
而且打起来自己的力量被消磨,到时候想反抗都没机会。
选择支持阿尔文跟布鲁斯打擂台也是一种无奈,说到底还是贵族体系他们作为封臣不能明着对抗伯爵。
但是靠在教会身边就相当于跳出这个限制,而可以对抗的目标也从布鲁斯直接变成伯爵。
也正是他们为什么在得到引导之后如此果断抛弃阿尔文,转而投向教会的原因。
那些贵族举着教会大旗,拿邪教说事逼着伯爵取消对群山的战斗。
而不一定真的要打邪教,而是拖到第一场雪之后大雪封山就没有开战的可能了,就算要开战也得等到明年,到时候什么情况还不好说呢。
虽然事后劳伦斯抽身,但也引起了伯爵的注意,已经盯着他,所以真不好再做什么。
而维克也是在这边混了这么久,自然清楚什么情况,只是他却很直接的抛出一句。
“不用担心这个,伯爵现在忙着跟那些人打擂台,更何况他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太顺利了,伯爵对那些人竟然没反应,以我对伯爵的了解恐怕没这么简单,如果这样我就不可能得到伯爵的信任,后面也接触不到骑士团的控制。”
劳伦斯本来是想要挑起伯爵跟其他贵族对立,那么伯爵就需要自己为他站队,又或者是为了安抚其他贵族都需要重新启用他。
到时候他就能趁机重新接管部分军队,甚至是骑士团。
“都这个时候了你觉得伯爵会相信你吗?”
维克又不是小孩,怎么会看不出这个家伙就是想要明哲保身,当即揭穿他,进而又补充道:
“更何况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家里的事情处理完我们还没有动作就不需要我们了。”
维克是知道一些领主的计划,明白当哈姆雷特内部的问题解决之后恢复领地是接下来的主要任务,而这一天不远了。
“我知道。”
劳伦斯平静的应了一声,并没有被揭穿的恼怒,因为他明白上了这艘船就下不去了……
正如维克所说,伯爵如今也是被那突然冒出来的邪教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但你要说他真的因为这个就失了方寸,那未免太小看这个压住群山蛮族十几年的。
在那巴斯蒂亚城中依山而建的城堡,伯爵一如往常那般在房间内处理事务。
男人的巅峰在三十,四五十岁如果是养尊处优,保养得当的身躯还是壮年,但伯爵能够坐在这个位置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半生征战受过不知道多少的伤,虽然才五十多,便已经满头的白发。
曾经能够和公牛角力的强壮身躯,曾经两三天没闭过眼却还能杀死敌人的旺盛精力都已经像是那离去的秋天一般消逝。
相反衰老不可避免,如同冬日一天天迫近,天气越来越冷,身上的那些旧伤也都随着天气变化而隐隐作痛,他身上只能披上了厚重的衣物,显得那身形有些佝偻。
特别是对比于一旁布鲁斯那高大壮硕的身躯就更加明显了,所以现在基本上越来越多的事情放手给布鲁斯。
就像是这次闹出的邪教案件。
“调查发现的确像是真的邪教活动留下的献祭仪式……”
只不过伯爵这个家伙的精神依旧很好,听到这话冷笑着。
“为什么就不能是那些蛮子搞的呢?他们不是经常搞这些血祭的吗?
而且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难道就没有可能是那些家伙为了避战故意弄出来的吗?”
布鲁斯听到这话也不由得陷入沉默。
他天天跟蛮族打交道,能不知道蛮族的仪式是什么风格的吗?
但是他也明白伯爵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想要将这些事情推给蛮族,又或者是那些贵族,反正不能影响进山。
“教会也派人去了,他们认定这是一起邪教祭祀活动。”
“那正好,教会不相信可以派随军牧师进山,到时候肯定能找到那些喜欢人皮和头骨的蛮族祭司。”
伯爵就跟滚刀肉一样,完全不顾伯爵的贵族身份,布鲁斯很快就意识到父亲这是在教导自己,那本来想要说什么反而沉默了下去陷入思考之中。
这个时候伯爵才慢悠悠的继续开口。
“不要进入到敌人的节奏之中,我们必须要要牢牢把握住战争的主动权。
事实还是真相根本就不重要,那些人想要用邪教来做文章,那我们也可以将其引导到我们的方向上。”
“我明白了父亲,可是教会的态度我们得慎重吧?”
“那些人凭什么觉得教会就真的站在他们那边?那些家伙能够给什么?这个主教想要升枢机离不开我们的支持,就算在教会高层也有我们的朋友。”
伯爵一句道破,真当他经营巴斯蒂亚这么多年,了这么多钱,养了这么多人,不就是为了今天的吗?
那些教会哪来这么多狂信徒,越是底层信仰越是虔诚,越是狂热,高层谁想要去打邪教,一点好处都没有。
布鲁斯算是听出来了,为什么父亲根本就不在意那些家伙靠近教会,反而放任他们。
因为这根本就是伯爵跟教会设下的套。
教会剿邪教的胆子没有,但是借剿邪教赚钱的胆子有,而且很大。
现在那些家伙又是出钱又是出人巴结教会不过是“城南四大家族”的下场。
到时候伯爵的如数奉还,大家分四大家族那点,教会拿钱,伯爵拿地,双赢。
面对那些被鼓动叫嚣着打击邪教徒的狂信徒伯爵也有话要说的——
邪教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剿,不剿不行!
不过这个邪教需要我来定义。
这些最好忽悠了,而且意志坚定能吃苦,战斗力还强。
正好拉去当随军牧师或者十字军跟蛮族打,还能趁机消除一波狂热信徒这种极端分子提升对领地的掌控,这些细节都是需要布鲁斯学习的。
“这无所谓什么卑劣,因为历史总是被胜利者书写,没有人会记得失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