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秦茜在对祝宁讲述自己的过去,“联邦保证我可以勉强完成学业,但是我知道想要找到更好的工作必须读研究生,同时我的身体需要大量药物维持,所以这些年不论我怎么努力工作都补不上负债的窟窿。”
王秦茜跟原主祝宁的身份相同,她们都是在垃圾场长大的孩子,如果祝宁没有被火种俱乐部选中,后续进入清洁中心,王秦茜的经历才应该是一个普通五等公民的成长轨迹。
“你知道温暖的极限距离是多少吗你可能不知道。”王秦茜陷入到自己的情绪,她自顾自地说“是四十厘米,那一年我在备考研究生,我真的太穷了,完全付不起电费,103区的冬天很冷,那个冬天我只有一块四十厘米的发热板,我冷的时候就缩在发热板的位置,那就是我温暖的极限距离,四十厘米。”
她说着比划了一下,她拉开手臂,然后看着自己划开的虚无空间。
王秦茜把自己折叠起来,她努力靠近热源,不敢离开被窝,四十厘米,超过这个距离她就只能接触到寒冷的空气。
王秦茜“我觉得未来一定会好的,我按部就班读书,努力考上好的大学,为了得到更好的工作我努力考研,我运气不错,毕业后我真的来到心仪的公司,恒生是103区最好的公司,开的薪水很高,我当时算了下,如果我能转正留下来,只要五年的时间我就能还完债。”
“还完债我就想买个小房子,然后过自己的生活,我觉得未来一定会好的。”
王秦茜的声音很平稳,她重重咬着未来这两个字,“后来进了公司,三个月的试用期,一年时间不能离开公司,每个月都要经历业绩考核,考核连续垫底末位淘汰,你会被转岗被打压,被降薪被不断否定。”
衡量一个员工的唯一标准,绩效。
她能感觉到同事之间的疏离和冷漠,一个绩效垫底的人永远不能转正,一年期限到了她就要离开公司。
其他正式员工看你也不是在看同类,他们把最难搞的客户交给你,让你进入死循环。
那个祝宁在角落里看到的纸箱是真的,她把自己折叠进办公桌下,好像在高强度的压力下,终于找了个角落获得片刻的喘息。
她所有的发泄都是不动声色,掩埋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上,就像是工位背面的划痕。
“主管可以随意破口大骂你,当着一百多个员工的面,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践踏你的尊严,你的同事都是竞争对手,他们一边估量你一边考察你,觉得你最后无法留在公司甚至不愿意接近你。”
“很多人都叫我的花名,叫我纸箱,”王秦茜闭着眼都能回想起来,“纸箱啊,这个文件做一下,这次为什么业绩最后一名你到底能不能干你看看你画的什么垃圾这份报告今晚交给我,快去给客户道歉”
“这些话我听了一次又一次,很可笑,我在公司这么久,除了人事没人知道我的真实姓名是什么,我是一个代号,纸箱。”
她甚至配不上一个好听的花名,只是一个物品,纸箱就算离职了,这个花名也会被新的毕业生顶上,甚至无数人想要成为纸箱。
王秦茜“但我觉得生活还可以继续,因为一年期限卡着,我无法去寻找其他出路,我就想不如这一年时间好好努力,争取拿一次优秀员工呢书上不都是这么写的吗,努力就会有回报”
于是她努力工作,终于打破了这一切,没有想到等在前面的是噩梦。
还是那种根本无法醒来的噩梦。
“你说错了,”王秦茜抬头看天上的漩涡,心态竟然非常平静,“我跳楼自杀后没死。”
“他们改造了我的身体,我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大脑还是好的。”
王秦茜第一次可以跟一个人讲述自己的过去,她摸向自己的额头,好像都有点迷茫,这真的是她的脑子吗
“他们把我的碎肉骨头捡起来,然后找到了我的大脑,把我重新拼接了。”
她曾纵身一跃,以为一切都会结束,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小心翼翼捡起自己的残片,找到自己碎裂的骨头,强行拯救她。
科技高度发展的劣势远超祝宁的想象。
一个人甚至无法自杀,王秦茜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