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飞溅,黎曼·鲁斯狞笑着转动手腕。
滚烫的血飞溅而出,洒了他满脸。甲胄上挂着的饰物与毛皮被一并染湿、染红,而他的眼睛依旧迸放着冰海冻层般的薄光,那种蓝色足以使一头怪物稍微后退几步。
是的,它后退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被伤害,而是因为这双眼睛其后蕴藏着的某种意志。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它抬手,或者说抬爪抓住酒神之矛,轻轻一旋,便让它倒飞出去。若非鲁斯早有预料地松开了双手,恐怕现在已经不能再战。
可尽管如此,他面上的笑容也未曾减弱,一把手斧沉甸甸地滑入他手里,驱邪神符狂怒地绽放。
意志力。罗格·多恩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我相信人类可以用它做到任何事。
去你的,多恩,你这块顽固的笨石头——你为什么总是对的?是你笨,还是我们蠢?
鲁斯为这不合时宜的想法而啐了一口,血涌出唇舌,他却感到乐不可支。他高高举起右手,怪物再次后退。破碎的光亮从他们头顶洒下,越来越多,于是这东西的形貌也愈发清楚。
和那男孩被迫化身成的恶魔不同,它并不瘦弱,而且也没有人躯——形成它所谓躯体是无数张扭曲的人面,一层一层地堆叠在一起,于四周正逐渐破灭的黑暗中被腐臭的血所濡湿。
每一张脸都清晰可见,每一张脸好像都是熟悉的人。无数个声音从这些面孔空洞的嘴中吐出,是疑问,是咒骂,是痛恨、麻木、苦难、毁灭与所有理应只存在于人性之暗面中的癫狂。
而它们现在正待在这里,以完全真实的模样。
鲁斯放下手,听见猎人与国王正在深呼吸,频率一模一样。这很古怪,因为他们不是一个人,尽管有着同样的血、同样的脸和同样的名字,但他们绝非同一个人。
猎人被过往的经历塑造成了一头由无边恨意驱动着的杀戮机器,诸神留下他是为了欣赏他的反抗,并随时发声嘲笑他那注定没有终点的愚行。
祂们并不知道,猎人实际上已经不奢求拯救他的种族和国家了,因为这二者都早已被毁灭,他的余生都将用来杀死每一个恶魔或叛徒。
而国王不同,他的高傲不允许他承认自己失败,但他的理性会在每个独处之际对他低语:你已经失败。于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国王接受了这件事。
他开始将他的失败一一掏出,血淋淋地放在一个尚未来得及成长的孩子面前.他想以这种方式教导那孩子,使他不必遭受此等绝望,但他犯了个错。
鲁斯放声大笑。
“你不该在这绝望之地追寻虚无缥缈的东西!”芬里斯人大声说道,挥舞着手臂,头顶光辉愈发明亮。
国王痛苦地看着他,对这嘲笑全盘接受,却还是挺起胸膛走到他身侧,一面警戒那怪物可能的袭击,一面低声开口询问,语气近似哀求。
“还有没有什么办法.?”
“没有!”
鲁斯斩铁截钉地回答,束发飘扬,狼眸圆睁,货真价实的暴怒在他的眼里浮沉,带起大块大块的死寂之冰。他回身,用空余的左手一把抓起国王的斗篷,揪着他冷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