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一白有些难以置信：“怎么会？”

虚谷真君已是大乘境界，理应有数千年寿命，且只差一步便可飞升成仙，怎会突然就有“时日无多”之说？

“怎么不会？古往今来，九州修士中有多少人都是卡在半步飞升之前就寿数已尽，5年前的玄虚真君如日中天，不也最后倒在了渡劫飞升的路上吗？我不过是他们中的一个而已。哦，一白是第一次亲见真君级的修士阳寿将近吧？”

此刻的虚谷没有丝毫敌意，甚至让人有一种莫名亲近之感，何一白也现出元神，默然点了点头。

“没关系，你以后还会见到许多，见多了就习惯了。”

虚谷仰望星空，似乎颇有谈兴：“或许你们不知，我自十岁起便拜入一个小门派开始修仙，虽然在一众师兄弟中，甚至整个门派之中我都是最努力的那个，但奈何资质平平，三百年下来我也不过是刚到金丹中品而已。金丹真人不过三四百年寿数，以我当时的进度，有生之年都摸不到元婴门槛。所幸似乎天不绝我修仙之路，一次云游让我结识了当时的昆仑长老无字真君。”

彭初与何一白均不知虚谷为何会突然对他俩说起往事，不敢贸然打断，于是虚谷接着道：“不知为何，无字真君不仅对资质平庸的我另眼相待，且还有意收我为徒。改换门庭历来都是大忌，但与一个末流小派比起来，无论功法、丹药还是灵宝，昆仑山能给予的修仙资源无疑是天壤之别，于是我不惜背负骂名也要投入无字真君门下。不过在转投昆仑山后我很快意识到，名门大派资源固然无尽，却也并非人人可得，想要门派给予更多资源，首先得让门派认为你有栽培的价值。何为栽培价值？资质潜力固然重要，同样重要的还有如何脱颖而出、崭露头角。想明白这点之后，我开始竭力争取一切表现机会，上至掌门、长老，下至堂主、管事，力求给他们每一个人都留下印象。到后来甚至打压同门，所有该用不该用的手段都用了个遍。就这样，我踩下无数同门，获取无尽资源，终于在七百年前初入大乘境界，而后又过百年，添列昆仑山掌门。”

虚谷话到一半时，何一白便知其用意了，待到虚谷话毕，彭初也大致明白过来，但内心并不认同，接口道：“你是想说，修仙之路从来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想要走得更高更远，代价就更多更重，哪怕要不择手段、丑事做尽，而我今天所作所为，就是我想求取灵根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但你可知道，今天有多少人丧命吗！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一百八十三人，其中一百三十五人命丧你手。”虚谷淡淡地道，“他们没有做错什么，他们也只是在为求取后天灵根付出相应的代价。”

虚谷的漠然让彭初一时失语，于是虚谷接着道：“其实刚才你只说对了一半，你虽资质尚可，但其实条件比常人更差，连灵根都没有。像你我这样的人才需要抓住每一次难得的机缘，而那些天选之人则无需如此下作。比如施青，不但资质上佳，且气运齐天，你看她在获取灵根的过程中可曾手染一丝鲜血？”

“所以呢？我们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不择手段？”

“当然不是，若是如此，我们又与魔修何异？”虚谷神色肃然起来，“当我初入大乘境界之时，曾以为渡劫飞升也是指日可待之事。可笑的是，限于资质，此后数百年我寸步未进。一百年前，我自感寿数将尽，飞升仙界终于无望。回望千年修仙路，我止步于此不要紧，但怎能让那些被我当作垫脚石踩在脚下之人白白牺牲？我仙缘已尽，但后人并不一定。于是我不惜耗费近半修为，研发后天灵根术，就是为了给跟我一样资质有限之人一丝希望。而你既得灵根，不管日后修仙成与不成，只要不忘今日死去的那一百三十五人，以及将来命丧你手之人，为天下苍生尽力谋取福祉，也算是不枉修仙一场了。”

虚谷的这席话，彭初一时难以完全消化，良久无语。虚谷暂时不去管他，转向何一白道：“若我猜得没错，彭初求取后天灵根，其中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给你重塑肉身吧？”

何一白自觉没有必要再隐瞒，点点头：“是。不知真君可另有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