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天际澄澈如洗,林缚穿着青衫官袍,站在临江的坡地上,眺望北岸的紫琅山;这几日来为救灾事,他脸颊都瘦陷下去,比离开河口硬是瘦了一圈。enxuemi。
紫琅山原名狼山,前朝州牧杨钧觉得狼山之名不雅,改狼山为琅山,又因山上岩石多紫色,县人习惯称紫琅山。
胡致庸见林缚远眺紫琅山,与他解释道:“我少年时,紫琅山还是江中岛,前朝僧人鉴心渡海遇风浪,曾避险山中居留数月,教习海陵籍弟子十余人,这些弟子就在岛上山巅修筑寺庙,名广教寺。广教寺香火延续已有三百余年,只因寺庙困在江中,舟揖往来不方便,受江滨渔民的香火较多。近年来,紫琅山北麓积泥沙与陆地相接,广教寺香火倒有渐盛的势头,这两年又大兴土木,从山下到山上造了许多庙宇殿阁……”
林缚回头看了一眼,救灾营地里就有几名广教寺僧人的忙碌身影。
他只有协助地方赈济西沙岛灾民的名义,自然无法阻止其他人也到岛上来参与救灾,何况广教寺在地方上颇为名望,林缚只能让吴齐派暗哨暗中盯住这些僧人。
“我登山进过香,寺里有僧兵,探不清具体数量,人数不会太少,说是防海寇。只是紫琅山与军山水寨紧挨着,有养僧兵的必要?”傅青河轻声说道,他们对崇州的高度关注,自然也早就看出紫琅山上的异常。
台风过境时,他人在平江府,听到西沙岛流民遭遇大灾之后,他首先想到的也是防止奢家利用此事。一时联系不到林缚,他就将其他事先撇到一边,带着人直接赶到西沙岛来,没想到林缚动作更快,在西沙岛救灾已经有两天了。
“又养僧兵、又兴土木,仅靠那里渔民信众供给的香火,怕是真要寺里的和尚勒紧裤腰带积蓄三百年才够。”林缚嘴角挂着浅笑说道。
西沙岛滞留流民受灾惨重,奢家应该是最能看到其中机会的,这几日来,林缚却没有看到奢家的人露面。也许奢家的人看到自己捷足先登,只能藏在暗中伺探了。
很容易将广教寺的可疑之处跟奢家联系在一起,只是还缺乏足够的证据。若真是如此,奢家还真是好算计,他日东海寇大举侵入扬子江,以紫琅山为中转,要比远在四五百里之外的嵊泗岛便利得多。
“这十里方圆的江面局势当真不是一般的复杂……”傅青河微微一叹。
广教寺的形迹可疑且不去说。
紫琅山实乃江中五座相邻小山,除主峰紫琅山高三十五丈、北麓与陆地相接外,其他四座小山皆在江中,高度从十五六丈到二十二三丈不等。
相比中原腹地的名山大川,紫琅五山实在不足一提,但是在望眼都是低平淤积平原的海陵府,紫琅山的地形就显得十分的险要,《地理志》称其控扼江海门户,比西沙岛重要得多。
在紫琅山南面江中,军山岛周围不过三里、最高二十一丈,前朝就在此设水军,遂名军山岛。宁海镇在其间设军山水寨,驻水营官兵六百余众,杂役兵四百余人、各类战船四十余艘,峙守海陵府门户。
军山水寨都监、副都监与驻守武将不是旁人,都监萧百鸣、水师第五营指挥陈千虎皆是宁海镇副将、宁海镇水师六营统领、骑都尉萧涛远的心腹,崇州童子劫案这两人都有参与;副都监萧长泽更是萧涛远长子。
萧涛远什么居心,当真是一目了然。使长子与心腹亲信率精锐监视崇州,有什么风吹草动,萧涛远还可以从平江府撤到军山岛后再从容出海。
再说给萧涛远从容布置了大半年,军山水寨六百多官兵以及四百多杂役兵也应该都是萧涛远能掌握的精锐。
这方圆十里的局势不仅仅是复杂,简直可以说得上异常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