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青州知府陈/元亮、鲁王府管事内侍左贵堂、杨朴三人外,拂晓时进峡山大营造访的还有山东宣抚使司参政吴锦舟——吴锦舟是梁习的谋臣,他随之同行,无疑表明顾嗣元等人瞒过淮东先与梁家谈妥了条件。
林缚袖手而立,神情淡漠的看着陈/元亮等人进来,冷嘲热讽的说道:“晨星才起,陈公有什么紧要事情赶来造访?要不是杨叔在,还以为你们过来是兴师问罪来的。”
宋佳先避入内室,林续文、高宗庭陪林缚站在堂上。
“仓促来访,实在抱歉得很,”陈/元亮似能预料到林缚的恼怒,林缚不恼怒才叫奇怪,不过林缚脸色越是难看,他则加倍的和颜悦色,说道,“实非有事不跟淮东先打招呼,而是皇上有密诏,南行入山东先召梁氏议废立事。梁太后跟前,我们也不敢打马虎眼,只能先派人去济南跟梁家联系,拖延了时间,还请你不要怪罪啊……”
“密诏?”林缚语气生硬的问道,“什么密诏?”
“燕京被围,数月来未见江宁一援兵,皇上在突围之前,为防不测,亲手写下这道密诏,由梁太后及鲁王携身带着。皇上曾言,他若不能从津海南下江宁,曾由梁太后及鲁王将密诏出示众臣以定废立事,”陈/元亮说道,“过去这么久,皇上音信全无,密诏怕是已成遗诏,梁太后与鲁王才同意将这道密诏公开……”
左贵堂随身带着一只锦盒,走上前来,从锦盒里拿出一道云纹玉轴的诏书来,双手捧着递给林缚。
林缚将密诏接过来,展开来看了片刻,又将密诏还给左贵堂。
高宗庭、林续文站在林缚的身侧,将所谓“密诏”里所写内容看得一清二楚,无非是废宁立鲁之类的话。这么长的时间,有熟悉内廷事务的侍臣在,伪造一份真假难辩的诏书轻而易举;退一万步说,就算左贵堂出示的密诏是真的,难道又真能凭借这封密诏让鲁王顶替宁王登上帝位?
不过林缚在看过密诏之后,脸色缓下来,沉默了片晌,说道:“皇上虽未正式立嫡,但使宁王就藩江东兼理东南政务,就有传位的意思在里面,这也是给江宁诸公所认可的。你们今天拿出密诏来,江宁诸公未必就会认可……时值国难当头,当协力御冠,骤起风波,非朝廷之福啊!”
“皇上若是险遭不测,这便是最后的遗诏。你我做臣子的,又怎么能不尽心将圣命公昭于世?”陈/元亮说道,“燕京被围以来,江宁也迟迟未立宁王,这恰恰是因为江宁诸公忠于朝廷、忠于君上。要是不把密诏公布于世、任其埋没,你我不会心安,也真枉费江宁诸公的赤子忠诚!”
真走到这一步,彼此间就已经不能袒诚相见,陈/元亮也紧扣着所谓的密诏说些空话套话试探林缚的态度,眼神也不断打量林缚脸色的变化。
在官场里浸染时间久的人,多半不会相信这世间真有顾全大局的人,谈不拢只是利益不够诱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