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初八,永兴帝携百官经金川东水门进江宁,林缚率江宁留后诸官,午时在东水门内迎驾,护送永兴帝进皇城面见太后梁氏。
在文华殿前,元鉴武从车撵上走下来,望着巍峨的宫阙,泪眼朦胧,身子微微颤抖,控制不去看身侧执刀而行的新任枢密使林缚。
宫阙内外的禁卫,虽然都换上宫廷猩红色的衣甲,但都是淮东甲卒所充任,那寒光凛冽的刃口,叫人看了担心下一刻会不会落在自己的脖子——这樊笼终究是要钻进来的,张晏看着与程余谦并行的林缚,再看皇上两鬃已有霜发,心里悲叹不已。
枢密使位同解裁之前的御营使,林缚又得太后所赐“剑履登殿、参拜不名”特殊,故而朝班之上是与首辅程余谦同列,但照林续文兼领户部尚书来看,这朝堂之后,也许以后会六部而轻政事堂。
永兴帝进文华殿之前,又在犀台之上面对百官宣读罪己诏,这才给太后宣进殿去训问。接下来,百官入殿朝拜。只见高殿之上、龙椅之旁,又添一凤撵,太后穿凤冠朝服,坐凤撵之上,从这一刻起,就正式开始督政,连一道帘子都懒得挂上,永兴帝脸色有如死灰,坐在龙椅之上,有如枯木,半天都没有什么动静。
“叫彭城公上前来听旨……”太后梁氏居高望下,浑浊的眼睛看向林缚这边,神色里倒有许多的不情愿。
周远乔随刘直西去居巢,受刘直所荐,担任黄门内侍,太后声音小,他照着规矩唱旨:“太后有旨,彭城郡公、金紫光禄大夫、淮东、徐州、浙东制置司林缚上前听旨!”
张晏、程余谦、余心源、左承幕等人听到这里,心头仍然是下意识的一惊。虽说对林缚的封官赏爵,林续文、高宗庭去居巢时就跟他们商议好,但心里仍然有太多的不情愿。
林缚以眼观鼻,走到殿中,执手而揖,说道:“臣在……”
“秋后国难,皇上受奸邪蒙蔽,屡失国政,致徽州兵败、御营崩解、帝京失陷,林卿率军马独挽狂澜,连战叛寇,收复帝京,以安宗庙,功绩堪比再造,赐爵崇国公,封地崇州,特授开府仪同三司、左光禄大夫,加侍中、少傅,以左都御史御衔兼领卫尉、枢密使、京营都督……”太后那黯哑的声音在大殿之内传荡,一连串的爵赏官名,直叫张晏、程余谦等人心惊胆颤。在进江宁之前,他们多少还有些跟淮东抗衡的信心,这一刻才觉得之前的信心有如冬天的太阳,是那么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