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策皱起眉头:“严同学要向何处去?”
“关你屁事。”
严契转过头来,布条下的双眼正望着公孙策的头颅,面上的讥讽之色消失后,竟隐隐得像是靖真人般冷漠。公孙策一瞬间产生了错觉,他感觉自己在看着一个人形的黑洞,仿佛那个黑衣的青年人是深渊一类的东西,会将周围的一切都染作漆黑,无声吞噬。
“反应还算快速,知道不让它通风报信。”严契说,“否则,今日这神京城就有好戏看了。”
严契拖着靖真人离开了,公孙策忽然明白了先前错觉的来由。他感受不到对方的视线,严契虽然看着他,眼中却没有他的模样。
公孙策戳戳一旁的刘忠武:“这人一直都这么臭屁吗?”
“嗨,一直是这么个混账性子,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一天天的就知道惹是生非。”刘忠武叹气,“走吧走吧,那靖真人严契会处理的,咱们也该送殿下回东宫了。”
赤子敬冷不丁问道:“刘卿,那靖真人是那孩子的父亲吗?”
“不会是的。”刘忠武说,“梵定界对常人的异化不会这般快速,纵使乐于留在洞天里,也要过上许多时光才会成为真人。那多半是他偶然遇见的一位‘前辈’,看这孩子年龄尚小就跟着来照顾……或者监视。”
“哦。”
再之后赤子敬也不说话了。三人一并送太子回了东宫,而后司徒弈去了东武区看戏,刘忠武回太学温习,公孙策买了几根冰糖葫芦在马路牙子上一蹲,默默望着神京城冬日的街景。
这时是下午四点多,阳光微微得弱了,躲在云层后面不露头。中年妇女们与大爷大妈们吭哧吭哧地蹬着自行车去接孩子放学。路边摊主们也推着小车出来了,准备着淀粉肠、手抓饼和五毛钱能买几小块的面筋和牛杂,去校门附近占好固定的位置做学生生意。车铃声中大家伙有说有笑,谈着物价和电视报纸的话题。
97年底是秘密战争最激烈的时间段,边境战场的炮火日夜不息,可小学门口像是一个小小的圣域,隔绝了无数不在的战争气息。即使最关心家国大事的大爷们也没让话题往这儿拐去,少有几个没注意的,也在其他家长的提醒下摆摆手赔笑不说。大家都不想让孩子听见打仗的事儿,都想让小孩高高兴兴地过活。这样的光景显然容不得靖真人插足,换谁都不想自家孩子学校门口有个胳膊里能放导弹的机械人站着,纵使它是另一个孩子的“父亲”。
“干官差不容易啊。”公孙策嘀咕。
他干掉了一根山楂豆沙的糖葫芦,准备朝第二根山药豆的下口。这个时候一道小小的影子投了下来,盖在那根糖葫芦上。公孙策抬起头来,对上一双好奇的双眼。
那双眼睛像是一汪清澈的湖水,湖中躺着黑色的珍珠。它属于一个七岁上下的小姑娘,踩着黑布鞋,穿着黑旗袍,头发束成两个小小的包子。她歪着脑袋,声音清脆:“叔叔,你大白天在街上蹲着,是没有工作吗?”
“叔叔现在是学生,学生是没有工作的。”公孙策语气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