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二人晕乎乎出了大乾王府,也不乘马车,就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他们都是满身心躁热,必须得吹吹凉风,才能确认自己还是清醒的,之前所历是真实的。
“周某何德何能,得大王如此青睐,只能用手中的笔,为大王战斗了……”
周凤翔表情虽然平静,但是内心的翻涌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张家玉:“( ̄_, ̄)”
楚行自从入主扬州府之后,便自掏腰包,办了一家“扬州文社”,其实就是后世的报社,但是一直没有什么效果,因为大乾说到底是不被正统文人阶层认可的。
而大乾的文人么,你让他拿着刀子砍人他可能很强,但是你让他写文章,宣扬政治话题,替楚行做喉舌。
除了极个别的诸如寇烈、黄宗羲、赵汝才之流,其他人甚至还不如楚行个人。
大多数都是一句彼其娘之走天下的。
所以扬州文社,一直也没有什么影响力。
但是楚行这次,准备任命周凤翔为社长,定下每月若干银子的经费,再将王府附近的一处宅院拨给他,并把她妻子的工作也解决了,让他凑些笔杆子,当大乾王府的政令鼓吹手。
作为崇祯当初手头上数一数二的御用文人,这笔杆子肯定是没得挑的。
这扬州文社会在每月旬日出一份名为《扬州时报》的新鲜事物,楚行最初说出“报纸”二字的时候,周凤翔还不明白,待楚行仔细解释,才恍然明悟,这不就是小抄么?
小抄愿意是指:作弊用的纸条,后用来泛称抄写各种讯息,以方便携带、阅读的小纸片。
由他主持,或者自撰,或者邀访名士,评点大乾王府善政,这可是开士人论政之新地,翰林出身的周凤翔自然兴奋不已。
这东西做好了,意味着自己有可能成为大乾的文坛领袖。
什么钱谦益、吴伟业都得靠边儿站。
而这扬州文社的性质,也正好遂了周凤翔还不想公开出仕新朝的想法。
扬州文社不是官府衙门,《扬州时报》也不是邸报,楚行有意让《扬州时报》成为一份“独立媒体”,经费就不能从朝廷走,而是从他个人产业走。
这叫啥,这叫曲径通幽啊。
周凤翔忽然浑身充斥着斗志。
便回到了军医院附近租住的宅院,毕竟扬州居,大不易。
妻子迎上来,一边替他宽衣打理,一边慨叹地念叨着:“方公子又喝得烂醉,若不是几位新朝官爷看护着送回来,恐怕已被巡警抓去坐监了。
他既不想投靠大乾,又要出外招摇,真是苦了跟着他的碧鸢姑娘。成天在酒肆里游荡,他爹还要治病,眼见家中积蓄都没剩几个,唉……”
“昔日的方家也是名门望族,莫非就要毁在他们这一代手里么?”
周凤翔一怔,方文朔就租住在他隔壁,自家妻子跟那方文朔的妻子处得很熟,自是为闺友担心。
不过看看眼前的贤妻,周凤翔心里也很感慨,大乾国主绝对是他见过最温和,最为下属考虑的主上了,换做其他人,怎么会想起来,帮忙把自己这个罪臣的妻子,也从京师偷偷的接回来呢。
想起楚行要他自己招揽一些人手,周凤翔心中一动。
方文朔不愿效力新朝,跟着他为新朝善政鼓吹,不仅能有事做,也能得一份润笔度日,两全其美,自己也算为朋友尽了一份心。
大乾王府,楚行只觉脑仁发痛,但却兴奋异常,扬州文社和《扬州时报》这一手撒出去,治政又将多出一分借力。
跟历史上历代王朝的政改不同,他握有先进工具,而由这工具,原本着落于农人之事的政改,却又将那些疏离在大乾治外的读书人牵了回来。
他这大乾一国,一旦基层官府机构铺出,而舆论又能由报纸融在一起,社会的组织度和政府的运转效率,将远远强过伪明,想透了这一层,他有一种破关跨入新天地的豁然。
伪明那一帮人绝对想不到,自己即便是不动用刀枪,也能置他们于死地。
更何况,自己眼下并非一点刀枪不动,大乾的子弟兵,正在前线鏖战,不断压缩伪明的生存空间。
不过楚行也明白,舆论本身就是一个战场,他前世就生活在信息爆炸的时代。
自然清楚,舆论一起,那就不能指望尽皆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