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顾梦佳醒来时,天已经微亮了。
眯着惺忪的睡眼,顾梦佳慢悠悠地从地板上坐了起来。她在树屋的这一觉睡得并不好,抛开地板上厚厚的灰尘不说,光是初春的湿冷就足以令她彻夜难眠了。
顾梦佳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窗子透气,但当她望向窗户时,眼前的一幕却令她大吃一惊。
本应被牢牢锁住的木窗此刻正朝外大开,窗台下的地板上撇着一条窗栓,怎么看都像是被人随手扔在地上的。
顾梦佳忽然明白为什么晚上会这么冷了。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当她不爽地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时,忽然,她发觉自己的物品里貌似少了什么,仔细一瞧——
那只兔子居然不见了!
顾梦佳猛然明白了什么,她马上锁好门窗,背起书包,然后快速顺着梯子朝地面爬去。
刚一落地,她便立刻在红杉树周围绕了一圈,果不其然,那只兔子就倒在木窗下面的草地上。它的脑袋以一种不正常的角度歪向一边,四肢看起来则软趴趴的,像是腐烂变质的香蕉,兔子的脖子上还牢牢系着顾梦佳抓它用的绳子。
看着眼前摔成一滩烂泥的兔子,顾梦佳大致猜出了它死前的遭遇:在被抓后,这只兔子没有马上死掉,而是留了一口气,这口气一直留到她在树屋里睡着,等她睡着后,兔子便悄悄起身,用尽全部力气跳到了窗台上,紧接着它用牙咬掉窗栓,将其扔到地上后便踹开木窗跳了出去。
兔子本以为自己这一跳是信仰之跃,谁知迎接它的却是万丈深渊。
望着那死不瞑目的猎物,顾梦佳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老兄,你赢了,拿命换我挨冻和饿肚子,这个结果你满意不?”
她把那只兔子葬在了红杉树下,一方面是因为她敬佩这只兔子,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兔子全身肌肉都摔烂了,看着倒胃口,下不去嘴。
埋葬好兔子后,顾梦佳踏上了回家的路途。她边走边寻找自己之前设下的陷阱,为了尽可能填饱肚子,顾梦佳在森林里设下了十几个陷阱,然而今天运气不比昨日,她设的这些陷阱不仅一只猎物都没有抓到,有些甚至还被动物踩坏了。
对于这些,顾梦佳早就习以为常了。从小在森林长大的她早已习惯了挨饿和孤独,对于这个孩子,大自然给予的待遇虽然称不上温柔至及吧,至少也可以说是残暴无比。
从顾梦佳记事起,她不是在干饭就是在干架。不知为什么,生活在这里的动物总给人一种大脑进化不完全的感觉,大到秃鹰这样的猛禽小到兔子这样的细狗见了人都想来两口。自从被一只发疯平头哥狂追了三里地后,顾梦佳的人生信条就从和谐共处变成了你死我亡,然后她就在与动物对抗的实践中悟出了两条真理。
真理一——这些动物都没脑子,好抓。
真理二——自己体型不占优势,得拿命抓。
由于长期处在这种物竞天择的野蛮生长环境里,因此跟正常孩子的童年比起来,顾梦佳的童年稍有出入。
别人的孩子放风筝,她放陷阱;别人的孩子打游戏,她打地鼠;别人的孩子上课摸鱼,她下河捉鱼;别人的孩子钻进被温控暖过的被窝里睡大觉,她站在被冰雹砸过的田野中破大防……
你的童年我的童年,好像不一样。
众所周知,生活的劳苦往往伴随着身体的伤痛,因此相对于正常孩子对色彩的见解,顾梦佳的见解比较独特。
别人孩子眼里的红是早晨窗外初升的太阳,她眼里的红是腿上拜荆棘所赐的血刮子;别人孩子眼里的黄是开在公园草坪上的雏菊,她眼里的黄是伤口遭到细菌感染后产生的脓液;别人孩子眼里的青是足球场上新铺的草皮,她眼里的青是抓捕山鸡时额头撞到树干冒出的淤青;别人孩子眼里的黑是夜幕降临后的星空,她眼里的黑是伤口即将愈合时结成的黑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