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好一阵,朱岘缓缓说道“说来……怕大人们取笑,其实朱某今日来此,不仅仅是为了定国公府,我是为这天下所有的浩然正气,为道,为心,为了乾坤朗朗……我不想令天下义士失望,不想让英烈壮士的鲜血白流,不想让无辜枉死的人永封在妄罪孽海里……今日朱某若死在这里,绝不会害怕世人笑我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因为我朱岘死得其所,仰不愧天,这世间最痛快的死法,唯蹈节死义。”
他说的很慢很低,没有慷慨陈词或扬眉昂首,这样凛冽大义的话是朱岘以前最不喜欢,也不屑听到的浮夸之辞,但是他现在缓缓说了出来,热泪盈眶。
卞石之沉默的看着他,点了点头,昏黄的一双眼睛微泛红光。
又有几个大臣走来,将手里文章交给朱岘。
张浦翔离开前对卞石之说道“老师,天寒,回去吧。”
卞石之“嗯”了声,看向跪在地上,始终将头垂着的安秋晚。
心中万言千语想说,到嘴边又不知能说什么。
罢了,说了也无甚意义。
“你好好保重,”卞石之对朱岘说道,想了想,他压低一些声音,继续说道,“今日我尽量保你无虞,你离去后速速去往北府兵,北府兵折冲都尉杜毅是我的人,可以信任,你将此物交给他,他认出此物后必会全力助你。”
是一块随身玉佩,通体翠绿,非常厚重的古玉。
朱岘接过,郑重道“大人,多谢了。”
“京城,便全指望你了,”卞石之声音隐隐带着颤意,“此去一别定还会再见,只是再见,不知是几时了。”
朱岘点头。
实际上,这里也很快便不是“京城”了。
说弃都弃国乃千古大耻,但几乎史上所有王朝都皆有南北或东西之分。从今后,李氏江山可能变成南乾,北乾,但绝对不会再是大乾,除非李氏族人能率大军重新打下天下,但卞石之和朱岘都可以肯定的是,至少宣延帝办不到。
卞石之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朱岘握着玉佩,尚还带着卞石之身上的体温,但很快在风霜里冷却。
这样大的风雪,朱岘忽然觉得,这一场风雪似乎在埋葬着一个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