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黑袍人走到了距离自己不足十米的地方,令狐真才发出了充斥着不安的第一道疑问:“你……你是谁?”
黑袍人默不作声,依然前行,奇怪的是,令狐真根本没有逃脱的意愿,他的躯体渐渐疲软,似乎丧失了采取一切行动的力气。
直到,黑袍人走到了令狐真的身边,透过鬼脸面罩的眼孔,黑袍人露出了两道冷漠的目光,与令狐真的眼神直接触碰。
黑袍人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右手,略显温柔地抚摸着令狐真身后的那张座椅背,似乎是在感受着这张石椅做工的精致。
令狐真的气息开始变得紊乱而急切,黑袍人的沉默反倒令他更加不安。
终于,黑袍人开了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盛启八年,落寒原。”
这似乎是一个年份与一处地名,熟悉的感觉不断刺激着令狐真的记忆。
这是一个让令狐真毕生难忘的年份与地名,他本是蜷缩在人世间昏暗角落的一根烂透朽木,正是在这一年,在这一个地方,被烈火瞬间点燃,发出了熊熊火光。
但此时,这一句话却成了尖针一般,不断勾引出令狐真内心潜藏多年,最深层次的恐惧与脆弱。
紧接着,黑袍人说出了第二句话。
“朔州城,安世军。”
令狐真望向黑袍人的双眼内,瞳孔不断放大。
朔州城,安世军。
这两个名词,不仅刺激着令狐真,同样让屏风后的关萧与司青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黑袍人结束了对石造座椅的触摸,开始把双手,搭在了令狐真的双肩之上,同时压低了身子,拉近了与令狐真的距离。
二人近距离四目相对。
“盛启八年,皇帝亲征西厥,兵行落寒原时,遇伏,全军覆没,安世军驰援救驾,浴血奋战救出皇帝,欲后撤荡阳关,遇三军联合绞杀,全军覆没,朔州城空,西厥挥师东进,屠城,城中十三万人无一生还。”
黑袍人的述说,语调极为平静,毫无情绪起伏。
但一直聆听着的令狐真,额上竟然不断渗出冷汗,往日的嚣张跋扈与残忍冷静荡然无存,他的身躯,止不住地颤动着,他的内心,曾经靠凶残而筑起的防线,被摧枯拉朽般瞬间摧毁。
同样激动难耐的,还有关萧与司青挽,黑袍人的述说,同时也在牵动着他们的心弦,因为,从黑袍人嘴中说出的那场血色阴谋,亲历其中的生命,曾被黑暗完全吞噬,几乎就此沉沦无间地狱,永不超生,而时隔多年再次听闻,依然如同在结疤的旧患处下刀,伤口处鲜血淋漓,令人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