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格本想这人或是老粗,只想接下来如何打听当今。谁知竟粗横到这等地步,直接扣罪名。
围着书格的士兵,得令上前,两人四手扣住他双臂双肩,一拧,一踢,将他按跪在地。另有一卒,取下身携的镣铐,扣在他手脚上。
书格内心惶急,不敢反抗。却又不想认了怯懦,表面强作镇定,挺着腰背,显得不屈。心里一个劲儿劝慰自己、命令自己,穿了穿了,只要不是做梦,这是多多多稀罕的事呀!那多少也该以个角儿自居。这种大误会与小苦头,不正是标配戏码吗?
若这是梦,惊醒、洗漱、上班便罢。
“先把这细作丢到那起子配军里去。到了邕州城再送审。”见书格被锁扣好,络腮胡士官扯着嗓子喊道,故意再次强调细作罪名。
“王头儿。要不要禀一声那左大人?”一卒凑上前来,嘴腮微鼓着,边嚼边咽,小意问道。
那叫王头儿的士官脸上堆起了厌恶,白了那兵卒一眼,低哝道:“这屁大点事儿,扰他?找啐?”
兵卒怕事,略为犯难,但只得点头应声。
“那左副都尉是翊廷司的人,只管那些子武人!这些无名户,咱们料理得了。”王头儿手指轻轻勾起,偏指着书格那边,压着极低声音对这兵卒说道:“你看他,说话支支吾吾,没有底气,定不会是什么大人儿,更不可能有啥后台。如今南边战事吃紧,对充配罪人复核得松,把他塞进配军,多一个人头,在名录上加一笔,多领一份押解银子。就是一顿酒钱!没准还能找个次点儿的莺子陪陪酒。这特么还要我教?”说罢,那指头反甩,敲在兵卒额上。
那兵听着,顿觉有理,揉搓着额,壮起胆,不再为难,转而欣喜,连连称是:“王头儿教育的是。王头儿心思最缜细!”
“快滚!滚回去啃你那大棒骨头!”这王头儿啐着,双手推搡着那兵卒转身,压着极低的声音,在其耳边吩咐道:“待会儿去看看他手上那镯子,摘喽!”说罢,便抬起脚,不轻不重地踹在其后股上,蹬开。
那兵卒听着镯子,瞥了书格那一眼,心里又是一阵窃喜激动与对这王头儿的钦敬。怎知还不待他开口溜须拍马,击节叫好,却被蹬了个趔趄。稳了身子,赶紧扭头,挤眉弄眼地答应领会。
与此同时,空地边,有一伙棚,里头一个正掌勺的男子嘴角一勾,闪过一抹嘲蔑与无奈。伙棚口,站着一个少年,十四五岁模样,个儿不高,胖乎乎的,头顶盘着个小锥髻。最显眼的是他那蒜瓣鼻,和一对儿招风耳,耳垂还挺大。打这边书格骚动一起,他就站在那巴望着。
“老板!他……他们又乱抓人充军了。”少年带着不忿与焦急,回头轻嚷道。
“惹不起,管不着。”男子弯腰添着柴,加着火。火上小锅中盛着些粥,渐渐沸起。
“嘁!”听着老板不管,少年觉着既愤恼又无趣,用脚尖踢起地上的泥尘。
“咋?要不咱爷俩把他们全揍一顿,主持一番公道,解解气?”男子搅动着锅里渐热的粥。
“那不用!揍他们我一个就够了。”少年抬手蹭了蹭鼻子,有些得意说道。
“你是想闹些动静,然后引那副都尉打一架吧?”老板没抬眼,只是下巴向着不远处瓦房那边,扬了一下。同时把勺搅得更深,勺与锅底的碰撞声被稠粥捂着,显得有些憋屈。
少年被戳中了心思,一时语塞,又踢起一脚泥尘。
“拿去!先给那新来的吃了。”粥饭热好,老板盛出一碗置到锅旁桌上,便坐下,用脖子上搭着的汗巾擦了把脸。
少年一喜,赶紧殷勤地动起来,将粥碗摆上案盘,又从一个塑着云纹的瓮坛里,取了几丝榨菜放置小碟,端着便要往外走。步伐轻快带蹦,仿佛能离开老板做点啥,便是件极愉快的事,哪怕只是这二三十步的距离。
“慢着。”老板叫住少年。少年一顿,皱眉扭头。只见老板起身,揭了另一锅,拿出三个热气腾腾的馒头,放在少年端着的案盘上。
“应是那老人家的棚里,怕他见了馋,多带两个馒头过去吧。”
“唉!”少年欣然接下,应了声,出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