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荆二径自坐到一旁,任着两名伙计忙乎,掀盖,撒胡椒,切菜,添菜,放盐……
只那锅红烧鹿肉暂时无需理会。
再看伙棚外,驿站中那空地,洪特已生了火,架起被扒皮掏空肚的山猪在上头烤,不时往上面撒抹着盐料。一旁还斜插了几只剥了皮的兔子蹭着火。
太阳西斜,悠悠地靠着山背滑落。天上时厚时薄的积云,从西边烧到东边,连成一片,红彤彤,金灿灿,不停变化。与场中那烤火的燎曳呼应。
书格看着红红火火这般,与此前两日的饥寒,完全是两翻感受。竟兴奋自乐地嘀咕起从前一句电影台词:“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
就在这时,微觉背后一股热气袭来,伴随阵阵浓香。书格回头,见是那锅鹿肉揭盖了。锅上,老板再次掌勺翻动。灶下,伙计加着柴、挑旺火。这是要大火收汁儿了。
另一锅,炖着杂肝与脊骨。另个伙计揭盖,放入了一大把晶莹的干粉丝。只见那原本如戟戈般挺立的粉丝,一头泡在汤中,一头靠在锅沿,终究在沸腾的香气中软化。
……
日终落,余晖不甘地映照着山后的那片天,宣示着这片寰宇的主宰权,犹如回音。
菜都烧好了。
老板示意圆儿领着书格,去给几位送食。圆儿虽不情愿,也只好与书格提着四个食盒出了伙棚。
出棚时,圆儿驻足,一手一个食盒提起,深吸口气,吼道:“开饭喽喂!”
一旁跟着的书格被这声吼吓了个激灵,颇觉震耳欲聋。这声也在场间传开,轻轻荡在不远的山间。
只见那些配军犯夫开始从棚屋中涌出,有的翘首以盼,有的馋涎在滴,有的交头接耳,却是有序地排着队。
圆儿吼完,便领着书格走开。路过长龙时,不少配军犯夫都向圆儿点头招呼。书格见这阵仗,不由称叹圆儿在此地位,这可是真?衣食父母啊!
……
兵卒们已围坐在火旁,啃着烤猪,嚼着红烧鹿肉,掰着馒头,不忘配一口杂肝粉丝汤。那叫王头儿的士官,则捧着半只烤兔撕啃。
配军们捧着粥饭,就着葱花油渣,囫囵嗦着。每人还分得两撕拉烤猪肉和两口红烧鹿块儿。有人已先吃了,有人则留待主食后慢慢享用。
圆儿书格先到了翊廷司那房。门前两名司卫请示后,便放了二人进去。
屋里已掌了灯。房间还算宽敞,地上铺着石板,比起棚屋要干净不少。进门五步有张圆桌,算是饭厅。
望向里间,右边窗棱上还挂着那沁着血的麻布袋,里头装着的是舒逑的一颗脑袋与一只手掌。
最里处是一方由板枝拼凑的桌案,上头堆着文书与地图。那柴枝般的四条桌腿有些不堪重负,每一次拿放书册都会颤动摇晃。
左旗与一副手模样的人站在桌边,应是刚交待完什么。左旗此时显得放松,没戴面具。
书格再次见着那似笑非笑、清俊冷酷的脸。
圆儿让书格将两盒菜食在圆桌上摆开。菜温稍降,香气不如出锅时浓郁四溢。
左旗鼻灵,微微吸了一息,目光移向这边,走了过来。
他此时手中有一皮囊,如孩童游戏的沙袋大小,映着烛光,泛着一种细鳞特有的斑驳。他手掌捏握着那皮囊,另一手则收成钩锥,不时戳击在上头。那皮囊发出一些沙沙、咚咚的微响。书格见着,总觉的这动作与响声,有些让人不适。不知那里头到底装了什么。
此时桌上,两盘红烧鹿块儿,一碗烤猪肉带着脆皮,四条兔腿,都是妥妥的硬菜。馒头数个,一海碗杂肝粉丝汤,干湿相宜。最独特,又最简单的,便是一碗青菜素面,闻着应是撒了胡椒,滴了点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