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3 CreepJay(残鸦)(3 / 4)

“另六处‘景点’又分别是什么?”终于,边上一个带女儿用餐的中年男忍耐不下去,拍了拍我肩头,焦虑地问:“你倒是说啊!咱们全都听着哪,怎好话说一半竟吃将起来了?”

“我们是在谈自己的事,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我抬起眼,不满地扫了他一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范胖挠了挠毛发稀疏的脑袋,脸上堆着既狡黠又诚恳的笑容。

我自当十分得意,将杯搁下,正待开课就在底下被范胖肥手一捏。他站起身来,跟四周闲人打招呼,说自己是灵异播客,特地约了人在此收集素材,没想到惊扰了食客。言辞之恳切,微笑之憨然,让人肃然起敬,却引得我与Krys止不住想笑。说着说着便掏出新印的名片打广告,然而众人却不愿听他废话,叫他赶紧闭嘴别再啰嗦,我便接下话茬。

“另六处‘景点’,分别是打不开的更衣室七号箱,废屋琴房的午夜钢琴声、爱哭的黑焦地窖、墙头自然出现的古典涂鸦、钟楼铜钟,以及三楼必然会经过的‘标本剥皮室’。”我长叹一声,摇了摇头,道:“这要都描述一遍,恐怕一整夜都说不完。”

“没关系,这部分内容,咱们可以放在午夜黄金档的会员节目里,你赶紧将残鸦血腥修女这场鬼烈说完就好。”范胖佯装压住桌布,不失时机地将名片夹和烟盒摆上案头。

“嗯,也罢。”我点起一支烟,慢慢陷入到对往昔的追忆之中。

晚上九点半,走廊内阴风渐渐收势,耳边开始变得沉寂,替代而来的是另一种似有似无的怪音,那就是锈败的童车声。当人去蹬那种破车,只要一骑周身都会吱吱嘎嘎作响,显得琐碎且刺耳,放眼四周也寻不到声音打哪来。我从讲台下爬出身,舒松酸胀的骨架,正打算鼓起勇气去其他几间课堂找鸟,忽然眼前白炽灯跳泡,不久破楼断电了!

这不是浑小子在作祟,而是福利院的作息制度,到了熄灯点会有人去关电闸,就这样我陷入了两眼一抹黑的境地。我很想呼救,例如跑到楼底铁门前放声大喊,但那口枯井就在边上不远。倘若喊破嗓子也没人来,却惊动了那只老妖,岂不是在自断人生?因而我既想求救又不敢闹动静。整个人就像大洋乱流中的孤舟,只得随波逐流。

耳闻目濡的环境下,哪怕再胆大妄为,给你放在半夜破楼里都得认怂。我立即爬向课堂侧后的橱柜里,悄然合上门,竭力不去想它。须叟之间,眼睛开始适应黑暗,屋内的桌椅都能看清轮廓,我自感不会碰倒杂物,便心生出一个念头。

我干嘛非得去抓捕鸽子?只消跑去钟楼敲钟不就得了?外面的人又怎知我究竟逮没逮到?被恐惧压抑了太久,我竟然将这条锦囊妙计给漏了。主意打定便要立即行动,我翻出一个旧锅盖手执拖把,开始摸出门去,向三楼的梯道缓缓前行。

林锐以往言论是对的,黑暗固然容易使人害怕,但它同时也能成为你消匿行踪的隐身衣,倘若楼里真的存在什么,它也很难看见你。当然,经过吕库古一役,我才知道那是异想天开。但那时的我,正是带着这种念想,才敢往钟楼去。

六大“景点”里,钟楼的关注度最低。相传某年夏天大修期间,曾有个被辞退的守夜人,不知因何想不开,竟在钟锤上挂上条绳索,悬在半空把自己吊死了。待到被人发现,早已是烂得浑身化脓。这却是件真事,死人被解下来拖走时,据说颈骨折断,尸首分离,身躯直接掉到了楼底,福利院里许多人都亲眼目睹,但这件事发生得最近,大家都有记忆,即便别人有心,也还没编好耸人听闻的版本,将它勉强拼凑在其中,只是故作神秘罢了。

当踏上廊梯行至一半,我顿觉头顶透亮起来,放眼去看,圆月从云蔓中透了出来,破絮般的月光打毁败石墙各道豁孔射入,照得走阶满目青光。瞧见这幕我方才醒悟,自己是被浑小子陷害了,乱窜的鸽子那还能抓得回来?它们早已趁隙飞走了。

就这般想着,对面标本剥皮室的外窗上,无端透起火光,走得近了再去细辨,这分明是支火把,似有人擎着它正在大屋内夜巡。谁大半夜地会走在里头?而且跳动的火光越看越不对劲,它从这扇窗移到另一扇窗,穿透标本室又跑进了男厕所,接着从储物间冒出来。天下之大,有谁能够穿墙而行?很显然,此刻挥舞火把的必然不是人,那么它只可能是那个。

传闻中的血腥修女,相传是擎着火把将自己点了天灯。我不由惊得魂飞魄散,想立即转身下去,可双腿像生了根无法移动半寸。接着,这支火把在储物间窗前一晃而过,十数秒后,又打侧窗上浮现出来!我这才意识到,坏了,那并不是有人在房舍间穿墙入室,而是因月光照亮了窗棂,造成玻璃的反光。

换言之,那个举火把的东西,此刻正行走在我头顶的三楼廊道内!很快,那种吱嘎乱叫的破童车怪音响起,并一路开始朝着这里逼近。我顾不得其他,照准自己虎口狠狠咬去,疼痛让人迅速从麻痹中清醒回来,我立即窜下,甩开步子噼噼啪啪朝着楼廊另一头的楼梯冲去,打算由那里去底楼,冲着空旷的操场大声疾呼。此刻已不用再计较会否被老妖查觉,这东西早在一小时甚至更早之前,就已盯上了我。

短短八十来米的楼廊令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沿途我将窗台前许多名贵盆栽一一推落楼底,希望借助响声引起宿舍楼内的管理人主意。就这样滚爬地来到另一架阶梯。往下才跨出五步,我只感心脏骤停,慌忙退到扶手前,屏住呼吸。这是因为,在底楼拐角处,亮着火光,正被一团黑漆漆的东西举着,不断发出破童车的怪吼,步步爬楼上来!

这两头两脑的,前方是上来的火把,后面是下来的火把,各种匪夷所思填满心头,气息已被恐惧冲散得极度弥乱。眨眼间这东西已来到楼梯折角,我再不跑就将与它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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