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那名夜间看护耵着我们又吃又喝,便有些不好意思,问她要不要也来点当宵夜,老妇摆手说自己不饿,我们随意就好。一般来说,看护比起病人家属专业,也许能从她嘴里听取更多的细节,想着,我搬来一把椅子请她坐下,然后与之攀谈起来。
据老妇说,除她之外还有个夜间看护,她逢双另一位逢单,交叉值班负责每晚的照料。老钱家人生活很有规律,女主人清晨七点就会起床,然后喊醒儿子让他去附近遛狗,等男孩回来也正巧她下班。到此工作已有两个月了,风雨无阻。这个病员因与常人无异,生活能够自理,因此工作不算累,基本就是等在附近听用,过去时常可以带些杂志来看或打个盹。但在两周前,病人因太虚弱卧床不起,她们的负担就稍微重了点,有时得去把屎把尿。
侦探将一只蛋挞塞进他张得极大的嘴里后,含糊不清地问:“他常做恶梦是吗?晚上有时会起来梦游,最近有没有过?通常是怎样的?一般发生在后半夜几点?”
老妇听完,脸上瞬间变了颜色,她抽搐着嘴唇,两只眼珠骨碌碌乱转,盲目地东张西望。久而久之,她竖起食指对我等做了个噤声,又在空中划了个二,从此不再开口。
光以手势来看,应该指的是午夜两点,但此人身为看护,理应与人交流,缘何闭口不谈,并显得很惊惧?似乎是被叮嘱过不得向他人透露过多。那么谁在威胁她?是老钱本人还是母子俩?见我们逐渐生疑,纷纷抬头望向三楼鼾声雷动的卧室,老妇连忙摆手,表示与家人无关。那么只剩下眼前正熟睡的骷髅人形,不料看护依旧将头摇得像拨浪鼓。
“别问了,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老妇一转身,预备推门出去,却被尤比西奥一把擒住胳臂。她见挣不脱,指着自己急急辩解:“我,不能说话,用说的,不能,懂了吗?”
“没关系,你什么都不用开口,只需贴墙站好就行。”范胖上前扶她,对魂镰眨了眨眼。
矮男人退开五步,在椅子上坐下,双目变得冷峻开始入定,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慢慢浮现,他不由皱起眉头,又爬起身开始逐渐向老妇靠近,同时嘴一张一合,似乎正与谁在沉默对话。打从他搞出火浣术后,这个看护就十分惧他,此刻见尤比西奥正朝着自己逼近,便越发恐惧,不由得转身想逃。我和范胖慌忙堵住去路架住她,不住安慰没事,令其勿怕,那只是他在念动妖术读心。哪知话音未落,便听得身后一声闷音,回头再去看时,见魂镰正抱着自己脑袋坐倒在地,污血从耳道深处淌下,显然已经中招。
“这是怎么了?为何吓成这样?”Krys急得手足无措,催着看护去找小药箱,问矮男人伤得如何?适才发生了什么?
“我不碍事,正待细细读她时,耳中传来尖锐的刺音,活像被人用镊子捅了一下,眼前发黑,看清时人已坐倒在地。反正耳朵没事,有东西妨碍了读心。”魂镰站起身,烦躁地摆摆手,说:“这就是夜间看护不能用嘴说的缘故,是不是妖法很难判断,但确实厉害。这座宅子里有不简单的东西,一些死去的灵魂,它们讨厌被改变,就像千百年来被封在琥珀中的虫子,怨恨得看着活人们继续它们曾经的生活,所以只想破坏一切。”
“没事,公羊头子,既然那老女人画了个二,那么还剩半小时,一会儿咱们用看的就能知道,何必去犯险呢。”老戴喝令帕科起身,带魂镰出去走走,让他神智清醒些再回来,自己坐上了墨西哥人的位置,双目紧盯着书房,说:“下楼去时,将沿途所有灯都打开。”
俩人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彼端,我们等候着时辰来到,约莫到了五十五分,夜间看护如旋风般跑了回来,面色煞白,她紧紧捂着嘴,侧转身子紧盯着楼道,活像附近潜伏着一头猛兽,会随时进来扑了她那般。
秒针的咔哒咔哒声变得吵耳,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当时针指向午夜两点时,廊外楼底的灯激烈挑动了几下熄灭,整片屋子陷入了绝对黑暗。时隔数秒,它们又纷纷跳亮,但不再是寻常的昏黄,而成了阴惨惨的幽绿。一阵阵抓挠声由远至近缓缓过来,二楼每扇门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条缝。Krys吓得忙将脸埋进我后背,手中紧攥着水果刀,生怕一会儿会有蓝色女鬼那样的东西窜出肆虐,口鼻喷出的热气让我脖颈发痒。
“别怕,没事的,有我呢。”我一边抚慰着一边盯着前方,低语道:“什么都没有。”
她听我话说一半怎么不吱声了,便仰起脸偷瞄,见我正呆若木鸡地望着前方,很快也向那头张望,顿时倒抽一口寒气,未及喊出,被老戴一把捂住口鼻。
正对着小屋的两道门内,原本有些打窗外射进屋内的路灯光,此刻漆黑一片,就像被人猛地拉上帘子。起初粗略去看什么都没有,只消持续观望,约莫五秒后,便从这稠厚黑色中隐隐透出两张脸来,变得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男一女,脸上带着极度古怪的表情,裂开的嘴显然在笑,但皱起的眉头又分明在哭,此二妖与我们隔栏凝视,慢慢抬起右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便又重新陷入漆黑。当屋内又有自然光射入后,所有灯具再度跳泡,纷纷恢复了原样!
这究竟是什么?肯定不是人,那么它们是谁?更加没有答案。我咽了口口水,竭力稳定情绪,便壮起胆打算过去看看,却被Krys一把拧住手腕,我正待挣扎,她却要我去看粉墙。
只见起先还呼呼大睡的老钱,不知何时已起来了,正半坐在床沿上,面色阴冷地盯着小屋方向发狠,似乎查觉到自己正被人监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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