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人族式微,长达七千年的压迫之下,许多凡人已经丧失了飞升的斗志,荣耀与地位的争执让邪恶滋生,同族相残成了常态,前有梁颂微,后有沈溪山,下一个就会是你。”
青璃坐在高座之上,目光平静地看着站在殿中的人,缓声道:“宋小河,我再问你一遍,你当真要亲自前往南延?”
宋小河抬手行礼,坚定答:“弟子决心已定。”
“好,这一路怕是危险重重,难以安宁,我会分派仙盟之人护送你。”青璃顿了顿,而后接上后半句,“但沈溪山不能去。”
宋小河一怔,一时间竟没能应答。
青璃道:“他方死里逃生,侥幸无恙,若是再将他置于危险境地,仙盟对沈氏也无法交代,所以此行他不能陪同,小河,你可有异议?”
她的声音温柔,但语气中有一股不容忤逆的威严。
宋小河抬头看向青璃。
好几次来这大殿之中,她都看见青璃坐在前面的高座上,总是居高临下地看人。
这便是仙与凡人的差距,哪怕她再和蔼可亲,所下达的命令也是不容置疑的。
宋小河低下头,恭敬答道:“弟子知晓。”
青璃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沈溪山与她一同前往南延。
但沈溪山又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他有时候表现出来的恶劣,让宋小河都觉得心惊。
若是将此事告知沈溪山,他或许还真的有可能忤逆青璃,犯下大错。
所以宋小河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此事告诉他,现在白日里基本与他见不到面,届时收拾行李抬腿一走,等到夜晚他发现时,她已经走出老远了。
不过是一趟与师父的道别之旅。
宋小河心想,虽然没有沈溪山的陪伴会有些孤单,但她自己应当是能走完这趟旅程的。
“宋小河,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沈溪山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宋小河的思绪,她回神,赶忙道:“咱们到了?”
抬眼一看,前方便是零零散散的房屋,众人挑着锄头扁担来往,偶尔几人赶着牛车而过。
这便是仙盟山脚下的城镇,虽并不繁华,但该有的东西也一应俱全,仙盟弟子也大多都是来山脚这些城镇采买。
梁檀大约经常会来这些地方,但他多是来打闲工赚取银钱,所以从不带宋小河。
去年宋小河头一回下山,扛了一杆旗假装算命的进城,便是在这遇见了步时鸢。
这里还如宋小河一年前来的模样,没什么变化,三人施了点小法术,掩盖了原本样貌,扮作寻常人入城。
她要买的东西并不多,左右不过是一些吃食,但还是将城中的街道都逛了一遍,有时候碰见什么成衣店,糕点铺就停一停。
梁檀偶尔会向宋小河讲起山下的世界。
卖糕点的老婆婆每回都会喊住路过的梁檀,将昨日剩下的糕点包起来给他,原本他还以为是这老婆婆心善,没
想到是想把她那死了丈夫还带两个孩子的寡妇女儿嫁给他。
成衣铺的老板娘生得丰腴貌美,年过四十还风韵犹存,见梁檀来买衣裳总会给他便宜几文钱,后来梁檀一问,才知那老板娘觉得他长得像自己外地求学的儿子,气得梁檀再没去那家买过。
打铁铺的老头吝啬且心眼小,每回都要以各种理由要梁檀多劳作些,但是却在每年过年时给梁檀送一块好肉,一壶好酒。
宋小河从城中走过,看见了师父口中的那些人,他们像寻常一样,做着自己的买卖,过着自己的生活。
或许他们也会疑问,为何那个叫梁檀的年轻人没再来了。
得到答案之后,也不过是一声唏嘘轻叹。
宋小河走得累了,最后学着师父买了一壶酒,然后回了仙盟。
沧海峰的小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供梁檀和宋小河师徒二人住了那么多年。
院中的桌子摆满了菜,都是宋小河喜欢吃的,她坐在当间的位置,左右是沈溪山和苏暮临。
今日是宋小河满打满算的十八岁,她的面前摆着小酒杯,里面倒满了酒。
酒杯的边上放着长生灯。
梁檀爱喝酒,大多时候都有分寸,但偶尔也会喝得大醉,宋小河在边上看他喝时,总想尝一尝。
但梁檀说这是大人才能喝的东西,要等宋小河长大才能喝。
每每这个时候,宋小河都会问,“那我几岁才算长大呢?”
“十八岁。”梁檀说:“待你十八岁,师父就给你买酒喝。”
宋小河今儿是高兴的,有一桌好菜,一壶好酒,还有喜欢的人和亲密的朋友陪伴在身边。
琉璃灯照亮了整个小院,几人身上都落了明亮的光芒,一时没人说话。
宋小河小心翼翼地端起酒杯,先是闻了闻。
买的是桃花酿的酒,味道并不刺鼻,有一股很浓郁的花香,似乎泛着甜甜的味儿。
她学着师父的模样将酒杯举起来,对沈溪山和苏暮临道:“来来来,碰个杯子。”
两人就各自将酒杯端起来,伸长手臂,在中间的位置碰了一杯。
只听杯声脆响,沈溪山率先收回了手,那小小的酒杯端在指尖,被他很轻易地一口喝光,除却唇上染了湿润的酒液之外,面上没有半点变化。
宋小河咽了两下口水,想问问他味道怎么样,就觉得会露怯。
反正就被都端在手里,她直接尝一尝就好。
如此想着,她干脆学沈溪山的模样,将酒杯里的液体一股脑倒进了口中。
闻到的是花香,入口却像淬了火的刀子一样,立即在她的舌头和喉咙里面烧起来。
宋小河又喝得急,当即呛住,猛烈地咳嗽起来。
沈溪山伸手,在她背上顺了几下,看着她从脖子到耳朵迅速染上了浓重的红色,咳得眼眸湿润,为这一口酒吃了大苦头,也没说话。
苏暮临道:“小河大人,这酒看起来挺
烈的,你喝的时候可得慢点了。
说着?,他伸出舌头往酒杯里舔了一下,舌尖勾着那么一丁点的酒液往嘴里送。
沈溪山见了,想一筷子砸死他。
宋小河咳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息,脸色涨得通红,憋了半天才说出来一句,“好难喝。”
沈溪山道:“酒是穿肠的毒药,爱喝的人嗜之如命,不爱喝的人自然觉得不好喝,吃点东西,否则你的肚子会不舒服。”
宋小河赶紧捞起筷子,开始品尝她买的那些美味食物,至于那壶桃花酒,她没再喝一口。
甚至觉得它放在桌子上碍事,给拎到了脚边放着。
越吃到后面,宋小河看起来就越开心,她甚至一边嚼着东西一边哼起小曲儿,白皙的脸蛋上染透了绯色,似乎因为那一口急酒,情绪高涨不少。
苏暮临问:“小河大人,听说凡人过生辰都是要许愿的,你许了什么愿望?”
沈溪山显然也好奇,他侧头看着宋小河,想听她如何回答。
宋小河神神秘秘道:“自然不能跟你们说,若是说了就不灵验了。”
苏暮临也不追问,只道:“我希望小河大人能快点恢复龙身,届时跟我去魔界走一趟,就再也没有人看不起我,欺负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