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笠人叹了口气,继续不声不响的撑船。
很久,船停了,那人幽幽的说:“到了。”
杨大有望了望,浓雾中看不到岸,也看不到来时的河面,两人一舟像悬浮在一望无际的虚空之中。
他走到船首,伸出脚试探了一下,踩到了实处,随即上了岸,但除了雾气,依旧什么都看不到。他回头问:“船家,这雾气何时会散?”
“你找的人回来时才会散。”
杨大有心头一动,问:“你是谁?”
那人走缓缓近了一步,杨大有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然后,杨大有也慢慢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在冥冥雾气中对视着。
斗笠下的脸忽然笑了:“十一年了,我终于可以死了。”
“这条河叫蓦然,是世间离散之人的思念与怨念汇聚而成,无尽的等待化为这个漫长的永夜;而每一段牵挂与不甘,都附着主人的一缕精魄,他们在暗无天日中默默守候,等着摆渡自己的主人,直到主人不肯回首时,这些失去起点与终点精魄便会化为一缕黑雾。
还好,你终于来了。”
杨大有已经见过太多奇怪的事情,所以他朝另一个自己点点头,打了稽首说:“有劳。”
斗笠人还了一个同样的礼:“幸会。”
“可我该如何走出这黑暗?”
斗笠人抬起手,一寸一寸探进自己的胸膛,一声悠长的叹息从胸腔里发出,像松了一口气;然后,他缓缓掏出一颗拳头大的火苗,放在竹篙的一端,把竹篙交给杨大有,说:“不鸣山还很远。”
杨大有接过竹篙的瞬间,斗笠人化做一缕细长的光芒,融入杨如果的膻中穴,只剩那顶斗笠落在地上兀自晃着。
杨大有拾起斗笠背上,转过身高擎起竹篙,那团火忽然炽烈起来,像一面耀眼大纛旗,黑雾豁然而裂,他缓步走去。
这世间不是每一段情感都值得回首,也不是每一次回首都会有人渡你——除了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