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一会才偏过头来:“不会。”
“那我教你。”我拉起他的手,把药通通塞了过去:“这个叫川乌,这个叫白芍,这个是赤芍,这个是黄连……”
他手指细细摩挲着,眉头微皱。
“看不见的话,你可以试着闻闻味道……”
“我闻不见。”他说。
我呆住了,回想起几日前苦的要死的汤药,我问:“那你也尝不到,对吗?”
他沉默了许久:“对。”
我知人有五感,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丧失这么多感官的人。
目不见,闻不知,尝无味。
“你好可怜。”我非常真切地道。
他淡淡说:“做你的功课去。”
那天之后,林景时常会找阿爹问些问题,都是有关医理的。阿爹很高兴,只有我泼冷水说要想从医,望闻问切他一半都做不了。
阿爹把我斥走,收了林景这个徒弟。
(五)
后来的几年,也都是平平淡淡的日子。
我拉着林景去熟悉镇子上的每一条路,带他去见见镇上的邻里乡亲,直到他可以敲着竹竿地出门送药不会迷路。
他会和药铺谈好价格来学堂接我,再让我拎药回医馆里,拿出书本教我背诗。
十岁生辰那夜,阿爹带着我们去江塘城里看了花灯,他祝我生辰快乐,已经是医馆里能替人看病的小大夫了。
他现在也能为人看病了,只是误诊率极高,镇子里的人一般不敢找他。
我嘻嘻笑着,给他买了盏他拿得动的轻花灯。
(六)
五年过去了,我长成了小姑娘,他却什么都没变。
林景站在学堂外等我,他的手渐好,也能拿些东西,做些日常琐事了。
我看他,道:“李二狗今天折了支桃花送我。”
他哦了一声,走在前面。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我蹙了蹙眉,跟了上去。
“没。”
“你不知道送桃花是什么意思?”
“桃花开了,好看。”他说。
我不知这人是蠢还是傻,气的直接跑开了,跑出两步又担心他在路上磕着绊着,只能等他走近一起回去。
回到家后我编个幌子说要自己上山采药,直至天黑背着空空的篓子下山。
他在门口等我,我咬下牙,摔了篓子进屋。
“怎么了?”林景问我。
“生气。和别人打了一架,手疼。”
“为什么?”
“学堂那几个混小子,他们叫你瞎子!”
“你平时也这么叫我。”
我火上心头:“那不一样!他们叫你臭瞎子!”
林景觉得有些好笑,在平日,换做是我也会被这种谎话逗笑的。
“你没说真话。”林景顿了顿:“不想说就不说吧。”
我拉住他:“我有话想问你。”
他合着眸子,抿了抿唇。
“你从哪来的?”
“江北。”
“你有家的,为什么不回去?”
林景脸色似笼上了一层冰:“没了,回不去的。”
“为什么你的样子一点没变?”
“这些,我都同师父说过的。”
“但我不知道。”我冲他叫道,他似乎只拿我当小孩,什么都瞒着我,不和我讲。“你知不知道,镇子上的小孩说你什么,说你相貌不变,是妖怪!还笑我和妖怪一起生活!采药的时候,他们拿石头砸我,还故意说是在打鸟……”我说着,气的浑身发抖,带上哭腔。
林景拉着我,语气大变:“他们砸你?伤哪儿了?”
见他如此担心焦急,我没那么生气了,内心反而生出几分窃喜,挽起袖子露出白白净净的胳膊,空口说白话:“这儿,你看,都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