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无奈说道。突然我记起了毛志峰给我看到作文,于是我又升起了一丝希望。我说:“学校里的基本都是本地的孩子吧。我昨天看了他们写的作文,写的是最害怕的一件事。你猜是什么?”
他立刻指着长满冬青树的山坡,答道:“应该是那边。”
我说:“他们都去过那边了吧?你不是说……”他迅速打断我说:“你想说没去过为什么害怕?你自己去每个村里问问小孩都怕啥,我敢说都是那座山,不过他们肯定不是像我一样被打怕了。反正就是看到它就不舒服,它就像白占了个地方膈应人一样。”
和他说了几句话后,我的好奇心算是彻底被调动起来了,我决定让他把车开回去,自己去看看树林里到底藏着什么古怪。
冬青树林远远看着不大,但是人如果真的走近它,就会感觉林子大了。这些树都是没有人照料的,可它们茂盛得诡异,不仅枝丫粗大,而且扭曲得很厉害,整个树乱蓬蓬的一团。杂七杂八的树缠在一起,又拼命似的长叶子,把整片林子盖得水泄不通。它们好像也知道自己不受人管辖,一个个都爆发了野性,连叶子都脱去了小小的圆滑的腊衣,纷纷换上了带硬锯齿的铠甲。叶片较人工培育的品种明显大了不少,而且更加尖细,颜色也是不怀好意的墨绿色。远处望去,那林子活像是披着一层野兽毛皮的多足软体动物,那令人生畏的造型下无数杂草和藤蔓蠢蠢欲动,有风的时候这些可怕的东西便大声地唱起有节奏的歌谣,贴着地面的伸出的坚韧触手仿佛要把活物拉进暗黑的腹地撕碎吞掉……
我又靠近了一些,终于发现树层中黑乎乎的斑点原来是一种罕见的低矮植物。这种通体黑色的植物没有常态的茎叶分别,它们只露出了柔韧扁平的肉质结构,而从远处看冬青树林时,它们代替了阴影呈现在我的眼前。这座山头只有这两种生命,除了异常高大的冬青树就是这些多肉植物。我可以肯定这里没有任何其他的生物存在,这是非常怪异的生态系统。我越来越怀疑这座山是一只活着的野兽,但我不假思索地踏在了这野兽的身上,而就在我落脚的一瞬间,整个树林发出了疯狂的咆哮,世界开始天翻地覆。
我一定是疯了,我看到冬青树在飞速地旋转,无数的叶片和枝丫组建成庞大的通路,那些肉质的叶芽则铺就成柔软的地板和墙壁。踩在上面的感觉让我非常不爽,这些叶片过分柔软,像走在沼泽地里,而它们延展开的形状像摊开的手掌,我忽然产生了无数人托举着我向前的错觉。按常理来说,正常人不会再往前走了,可我仿佛受到了什么邪恶灵魂的蛊惑,对周遭的一切抱有极度的兴奋。
我像朝圣者一样虔诚地走在这条黑色的路上,只感到纯净的快乐。我忆起了儿时的欢乐景象,从出生到现在每一幕都无比清晰地倒映在眼底。我惊诧于自己记忆的回归,但这不是坏事,无限的快乐不停地冲击着我的脑海。
这些快乐不仅仅来源于甜蜜的回忆,还有此时此刻我一切的感受。呼吸,触觉,思考,所有的我能感受的官感都在极力地释放快乐,我头一次无比清楚地意识到我在这里,在地球,甚至是宇宙中的存在。当我看到一个小小的影子微不足道,却又无比真实地占据着属于自己的一片空间,我几乎要高兴地发疯。那是我,被世界认可的我啊!一切都是那么可爱,它们都是为了无穷的乐趣而诞生的,连我自己都变成了快乐的一部分,随着漫长的甬道无限地漂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