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赫,那个躺在床上的英俊少年,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是温柔的茶色,头发像起伏的波浪,同样是深沉的棕色。他没有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天花板。
贝赫,那个在荧幕之外看着他的人对画面里的房屋和摆设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喜欢精致的镶金的东西,也愿意欣赏那些与众不同的桌椅和窗帘,可是惊恐地发现自己正本能地抗拒着这些物件。因为它们向他摆出了冷脸,呲牙咧嘴地嘶吼道:“请你离开。我们不属于你。”
贝赫本应对找到自己的人生感到高兴,但他没有。无论是那个与他模样相同的人,还是满屋子的奇妙小东西,无一例外都是冰冷又排外的,贝赫发自内心对它们感到不适。对他来说,可能合上荧幕是一个好的选项,不过他做了相反的事,他开始更加认真地看那些画面,脸都完全贴到了荧幕上,仿佛想用这个方法和画面里的贝赫合而为一似的。
好吧,贝赫再一次被自己的执念征服了,他急切地看荧幕另一端的自己,想让自己相信自己就是那个独一无二的贵族,贝赫?纳布斯答齐。可是他应该想到的,他没有必要证明自己就是自己,于是他就活该陷入自己制造的磨难之中。
床上的贝赫此时还在看天花板,不过他的眼睛发出了一道奇妙的亮光,那是他有所发现的标志。贝赫卧室里的装潢同别墅的其它屋舍完全不同,这是因为他的父亲,他为了弥补贝赫注定无法成为纳布斯答齐的头颅的遗憾,专门给了他一些长子没有的权限,而其中的一条就是可以随自己的心意改造他的卧室。
贝赫对星空有一种别样的痴迷,这种痴迷甚至超越了研究星球轨迹的占卜师,所以天花板便按照他的意愿成了第一个改造的部分,他把夜晚天空的星星烙印在上面了。他的眼睛在火星的左下方移动,勾勒出一个令他满意的形状,然后他便合上了眼睛,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随后他大声对门外的人说道:“我起床了!”
随后贝赫从床上跳起来,麻利地穿好衣服,打开门,快活地看着门口站着的一个老头。他开心地说:“早安,阿拉曼先生。”贝赫的手灵巧地取走老头手里的餐盘,眼睛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一下,不过他很快移开了目光,说道:“请您见谅。我马上就好,哈哈。”他背过身大口吃着餐盘里的东西,而在他狼吞虎咽的时候,那个老头说:“少爷,还有一刻就要上文字课了。今天要学的是……”
“啊哈!”贝赫叫了一声,说:“我不愿学了,您不能教我点别的吗?我想学些新鲜的东西。”
老头使劲咳嗽了两声,贝赫立刻小声嘀咕道:“好吧好吧,我学还不成。”他把餐盘还给了老头,兴奋地把他拉到了自己的房间。
贝赫跳上床,手伸得高高的,在空气里绘画着一些没有固定形状的图案。“嘿,先生,您看到了吗?看我的手!”他大叫道。阿拉曼摇着头,说:“我什么也没看到。不过我会向老爷提一嘴,我觉得他会同意让您做一个占星家的。”
贝赫失望地跳下来,说:“啊,我不愿意当什么占星家。我说的是我的手和……话说回来,您真的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阿拉曼重复道:“我什么也没看到。”他指着外面的太阳,说:“请您快一点,教师已经在客厅等您了。”
他瞅着贝赫老实走出房间,补充道:“还请您不要忘记剑术课、舞蹈课的时间!”贝赫一面走,一面高声回答。
“这孩子。”阿拉曼看着他拐出了自己的视线,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回头面对着贝赫的房间,瞥了一眼天花板上闪烁的星星,关上了房门。他慢慢向外面走去,心里想着,也许贝赫少爷真的看到了什么也说不定呢。
这时大约早上八点,阿拉曼欣慰地听着贝赫大声背诵那些名篇和诗句,脸上也不自觉地挂满了笑容。然而他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不一会儿贝赫就欢呼着跑了出来。
“喂!你在疯跑什么!”阿拉曼马上迎上前。贝赫连眉毛都在欢呼雀跃,他说:“我通过了教师的考验,他告诉我我可以出去玩了!”
“这么快?”阿拉曼惊讶地问。“当然啦。谁让我头脑这么灵光呢?”贝赫自得地说。“谦逊,少爷。请您牢记纳布斯答齐家族的美好品质,老爷让我嘱咐你时刻保持谦逊,切不可自鸣得意。”阿拉曼说。“那么,既然您完成了上午的工作,午饭前的时间便随您支配了。您想把下午的课都上完还是自由活动呢?”
贝赫不假思索道:“这还用问吗?我要自己出去找乐子。给我备匹马来,我要去猎场。”阿拉曼立刻否定了他,他说:“不行。猎场很危险,而且现在您的父亲正和身份同样尊贵的大人们享受它呢!您不能去,换个地方吧。”
“可是除了猎场有什么好去处呢?”贝赫说。“那些野物都被赶到了猎场,不管是后山还是草甸,都看不到什么活物了。”
阿拉曼说:“抱歉,少爷,那不是我该考虑的。我的任务就是让您免受危险,希望您别为难我这个固执的老人。”
贝赫接过话说:“虽然是这样,我认为变通一些还是好的,人总要接受新事物,不是吗?我整天待在这些单调的土地……啊,我的眼睛在受折磨。”他故意使劲揉了揉眼睛,接着说:“我的眼睛一定因为长时间没有看到新鲜事物而发炎了。”他看到阿拉曼还是一脸不为所动的样子,便故作失望说道:“好吧,我不去了,我只去后山转几圈,可以吗?”
阿拉曼终于脸色稍霁,他同意让贝赫去后山转悠一圈,马上命人送来了干粮和马匹,告诉他最好在午饭前回来。
贝赫没有理会他说了什么,他跳上马,像一阵风似的远远离开了庄园。而他一离开阿拉曼的视线范围,立刻调转了方向,向猎场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