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就是仲夏,虽是清晨的日头,初升的,还红彤彤,可是已经十分炽烈。一只小瓢虫刚爬到植物顶端就被阳光晃了眼,顺着一片殷红的花瓣摔下去,好在下面不远处有一片长长的叶子,稳当当接住了它的小小身躯。真热啊!瓢虫肯定这么想,所以一翻身就扑上了更下面一层叶子,如此一来,上面就有了伞,可以乘凉。
秦苍也在乘凉,几大束遮天蔽日、红花长叶的植物刚好把她藏在下面。右手拿书,左手握了一块西瓜。看几页,吃一口,不时还用西瓜比划一下,也不知比划的什么意思。
秦苍觉得这日子惬意得很,之前简直是杞人忧天了。吃穿不愁。不靠谱的师父经常不在家,在家也是将自己藏在后院的几个宝箱打开,捧着里面的金银财宝哈哈傻笑,或是为明天带哪条念珠,佩哪种宝石,以衬托自己超凡脱俗的气质而冥思苦想,基本顾不上自己。
不过夕诏这看似不大的小屋倒是存有大量古籍。之前散落在屋里到处都是,甚至还有不少用来垫桌腿和花盆,后来秦苍慢慢都将它们拾掇在一起,分类放置。
与后院相接的屋子是专用来制药的,里面有各种奇怪的工具,秦苍琢磨了许久才多少明白一二。房间里放置了好几个标注了穴位、仿成年人比例的人身布偶。
秦苍每日睡到自然醒,吃吃喝喝、照顾植物、背诵书籍,偶尔动手实践,隔几日去一趟红楼。对于红楼的小姐姐,秦苍已经认识了七七八八,作为客人并不涉及到什么利害,要做的事也只是听听看看以及被抱起来亲亲。红楼与夕诏的小院虽路途不近,不过夕诏带秦苍走的是一条小路,此路虽然并不开阔可是竟无坎坷。两侧茂林修竹、遮天蔽日,凉爽又增加不少乐趣。两三次秦苍便记熟了,偶尔夕诏夜不归宿,自己第二日也能顺顺利利去“学堂”。
竹林尽头不远有一条小河,鱼多,却无人垂掉。秦苍想着今日便去那看看,若是能抓上来一尾鱼就好了。夕诏嘴里虽然没几句正经的,但是“做菜好吃”是真。那日,若不是趴在灶前,亲眼所见对方从下锅到装盘,秦苍一定会非常怀疑那条鱼是从哪个有名的酒家打包回来的。
收拾,上路。
竹林间清清幽幽,一路鸟和蝉鸣。小石子路上,秦苍穿着小短褂子、小布裤,头上绑一个单髻,背上背小篓。走得轻快,俨然一个普通人家的小童。
秦苍想着,自己不曾捉过鱼,也不曾下过河,最好能做个简易的鱼竿。反正在不知深浅的情况下,还是不要贸然下水的好,小心使得得万年船,万一……刚想到此处,就听见远处:“救——咕噜咕噜——救——咕噜咕噜”。伴随着水声——不好!真有人落水了。
循着越来越艰难的呼救,使劲往记忆中小河方向跑。到岸边时,水中人已经没什么力气再扑腾了。秦苍四下看去,高大的竹子、光滑的石子,几乎无物可借。又一看,岸边没有鱼竿,只有鱼钩、鱼线和一个梭形平底大竹篓。篓与自己差不多高,编制密实,用水草之属封住防水。秦苍跑过去,用力将其推翻,里面大大小小7、8只鱼倒出来,将鱼钩往篓底一钩,大力朝落水人扔去:“接住!”
水中人借着竹篓浮力,总算探出头来,咳嗽了几下,使劲喘气。接着,秦苍将手里的棉麻鱼线往旁侧两颗粗大点的竹子上缠绕住想固定结实,忽而手里一疼,竟划出血来:才发现鱼线中除了棉麻外,还缠了一种名为锁仙藤的带刺荆草,十分坚韧。
水里的该是个上了年纪的大伯,秦苍跑到水边冲着河中央喊:“大伯!你拽着绳子游过来吧!”
“咳咳咳,我……我游不动!”水中人喘着粗气。
游不动?这也不是七老八十,水流也不很急,扑腾几下就能上岸的。大概是在水里挣扎太久了吧。四下看看,将背上的小篓取下来用鱼线拴上,再找个光滑的石头绕了一圈,最后将鱼线沿小篓光滑的凹槽里裹上一圈,轻轻拉扯——能动,成了。接着全力将篓扔给水中人:“大伯,抓紧小篓,尽量让自己浮在水面上!”
秦苍在地上费劲地扯了几片草叶子垫在手和鱼线之间,压低身体,尽量横向拉动小篓上延伸的鱼线。小篓旋转向前,拉动水中人也向前。
九牛二虎之力,大伯终于上了岸。秦苍累得不行,天气又热,满身大汗靠在大石头上喘气,用眼角撇着对方:“大伯,大白天你干啥想不开?”
三伏的天,不一会儿,得救的人衣服已被烘干,按说也不算冷,可嘴唇仍发紫,身体也颤抖不已。秦苍这会仔细看,觉得叫“大伯”都算叫年轻了。这人样貌不坏,可是头发凌乱,胡子很长,须发黑白参半。瘦高的身体很是羸弱,刚爬出水面时,衣服粘着皮肤,可以看见嶙峋的骨头。
“小恩公,谢谢你!”声音颤颤抖抖,却没有想象中的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