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瑾扫了一眼静立在书房门外的刘备,有些不解:“使君怎么会?”
郑平取出羽扇,轻轻一摇:“使君的父亲,曾举孝廉,在州中任职,本是官宦之家,前途无量。”
“使君年少时,也是意气风发,快意乡里。但可惜使君七岁时,却得到了父亲去世的噩耗。”
“对于一个有宏远大志的少年,最崇拜最关心他的父亲忽然死了,这心中的烦忧是旁人难以共情的。”
“也正因为如此,曾经快意乡里的少年,不得不变得沉默,时常独自躲在角落里,看着父亲的遗物缅怀过往。”
“令弟之前,想必也是个快意少年,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令尊的故去,偏执的认为只要认真读书,就可以再得到令尊的教诲。”
诸葛瑾长叹:“家父在世时,曾多次教诲阿亮要收敛性子、认真读书,临终前也是放心不下阿亮,留下《孟子.劝学》中‘学不可以已’后,才遗憾离去。”
想到这里,诸葛瑾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似乎在暗恨自己的无力。
“家中有棋吗?”
“有。”
“那就对弈一局吧。”
郑平邀请诸葛瑾来到石桌边,取来棋盒。
一边下,郑平也有些怀念:“亲人的故去,的确是令人痛惜的事。”
“昔日我少年轻狂,十六岁出游诸郡,在途中却得知祖父去世的消息。”
“我本欲返乡,但家父遣来的送信使者,给我带来了祖父的临终遗信。”
“祖父信中言:欲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既然豪言要平天下,那就要遍行天下,偿这天下疾苦,方能磨砺己身。切不可因吾之故,弃志返乡,徒留一生憾事。他日天下安稳,于吾面前一柱清香,得见孙儿之能,吾愿足矣!”
诸葛瑾见郑平聊及过往,不由内心触动:“原来別驾亦有此经历,祖父去世,既不能见最后一面,也不能返乡守孝。”
“別驾出游诸郡,想必也是内心煎熬。”
郑平轻笑一声:“煎熬倒不至于。家父受党锢之祸,自我出生之日起就在狱中。我亦是受祖父教诲长大。”
“我的志向,祖父深知;祖父之志,我亦深知。”
“因此祖父才会担心我放弃大志而返乡,留下遗信相劝。”
“我应该做的,不是煎熬于亲人的故去,而是秉承大志,他日天下平定之日,能在祖父灵前点燃一柱清香,让祖父见证他寄予厚望的孙儿之能。”
“阿瑾,你是家中长子,亦是令尊寄予厚望的人。”
“若你都不能器量豁达、笃信豪迈,又如何让你的弟弟妹妹能纾解心怀呢?”
“他日功成名就,率你弟弟妹妹一起在令尊灵前上一柱清香,以告慰令尊之灵,岂不快哉?”
“倘若因为一些清高孤傲,就意外昏死途中,岂不是让亲者更痛?”
诸葛瑾豁然离席起身,向郑平作揖一拜:“別驾提点,诸葛瑾拜谢!”
交浅不言深。
但郑平却在诸葛瑾面前提及了自家祖父之事,借此来劝诫诸葛瑾,聪慧的诸葛瑾又岂会领会不到。
见诸葛瑾领会了用意,郑平又道:“我欲求一弟,阿瑾可否屈尊?”
诸葛瑾愕然的睁大了眼睛:“別驾,我——”
话音未落,郑平却是打断了诸葛瑾的话,神情多了几分潇洒惬意:“我只比你年长五岁,你也别一口一个別驾了,显得太生分了。”
“我虽有一兄,却无弟妹,你倒是让我羡慕得很。”
“你我缘分到此,也是天意。”
诸葛瑾更是惊诧:“別驾,诸葛瑾不敢高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