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战阵交锋之处,这里已经步入尾声。
韩小茹此时已经进入了状态,领着五百骑卒四处冲击镇压不服,卓云飞则是带着数十捕快也已经赶到,他们找不到事情做,只是协助韩小茹收罗败军,安抚人心。
不得不说,这位混元七子之一出身的捕头,不但面相奇异,抓贼有一手,做思想工作那更是厉害至极。
看着面色姣好如同女子,说话也轻言细语……这种形貌本来说话很难让人信服,但不知为何,他随便说上几句,就能挠到人的心尖子。
几句话一说,陈平明显的感应到,这些败军沮丧绝望的气息,悄悄然的就多了几分生机,面上也多了一些希望来。
就有些神奇。
陈平听着听着,忍不住就停住脚步,突然感觉到,有一股扑面而来的熟悉,这话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老爷,有谁是天生的老爷?谁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谁又比谁高贵了些?”卓云飞挥动着胳膊,说得口沫飞溅,面红耳赤。
“想一想,无论是河西郡,还是兴庆府,咱们这些人,在崔家的眼里又是什么?
你们为了一口饭吃,为了不被人逼得家破人亡,只能为崔家卖命,为他们家的荣华富贵,抛洒鲜血……最后呢,落得个什么?”
卓云飞指了指四面倒伏的人马尸体,沉痛说道:“无非就是马革裹尸,或是烂在泥地里,滋润了荒草……
刀锋挥向大离百姓,甘心为北周胡人做狗,就算让你们赢了,又能如何?还不是崔家一条狗,真有什么好处,不还是崔家自己人先行享受?”
“但是,跟着陈将军,抗击胡人,打垮崔家,你们就是为自己而战,为同胞而战,真正翻身做了主人……
只立下功勋,奋勇杀敌,也可以博一个封妻荫子,美名传唱天下。
伱们全都是豪杰之士,当不再受朝廷欺压,不再受胡人宰割,更不会受到世家鱼肉,岂不是好?”
卓云飞举手捏着拳头,使劲挥舞着,“告诉我,你们愿不愿意,为自己,为家人,拼一个太平盛世出来,愿不愿意?”
“愿意!”
“你们愿不愿意奋勇杀胡,打垮崔家,博一个青史留名,福泽传家,愿不愿意?”
“愿意……”
先是零零碎碎几声愿意,紧接着就是一片嘶吼,上万人齐齐喝喊,再到最后,就连宣武卫步骑弓手,都加入其中。
陈平站在旁边,看着所有人都在狂喊着,哪里还有什么败军,好像在场所有兵士全都打了胜仗,全都有着光明的未来。
“好。”
陈平拍着巴掌,缓缓向前。
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片场。
他发现,卓云飞当个捕头,真的是有些屈才。
若不是这位没有扯一些什么纲领,什么路线出来,陈平都差点以为他也是穿越者了。
随着他出现,四周的狂热气息忽然一敛。
当然不是突然清醒了过来,而是把这份心灵萌芽沉淀到了心底,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除了敬,还有畏,有着深深的臣服。
‘镇压气数,这就是镇压气数的外显。’
陈平默默感应了一下那股沉雄的军气,于是就明白了。
并不是卓云飞的演讲多么深入人心,他其实只是提了一个引子,经由沧龙印的放大情绪功能,分外的深入人心,这是相辅相成的。
潜移默化的改换人心,这毕竟是一个有着神异宝物的世界。
一念及此,陈平默默的抚摸了一下怀中的沧龙印,深深吸了一口气,真正的明白了一点。
如果不是自己阴差阳错,破了北周十三皇子宇文英的谋算,把沧龙印拿到手里,再过一段时间,对方真的会聚成大势,让天南归心。
宇文英这一次,并不是败在谋划,而是败在武力上面。
多多少少有点冤枉了。
就如那夜在深山密林里听到锦衣卫右同知梁崎所说,变数,其实他没有说错,自己真的就是变数。
大衍五十,其用四九,遁去的一。
而自己就是一,也是万,是一切。
一念及此,陈平心中所有压力一扫而空,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既然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有些事情就该当仁不让,哪怕与全天下为敌,又何惧之有?
沧龙印既然选择了自己,那就“恣意妄为”一番,不用顾忌太多。
“将军,我僭越了。”
看到陈平过来,卓云飞微微一怔,连忙行礼。
他只感觉到,刚刚这么一刻,似乎这位早就认识的“陈师弟”变得威严深重,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气息,压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什么将军?咱们自个内部就不兴这个说法,无非就是为了自保。夺取宣武卫,扫平兴庆府,既是为了百姓,也是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卓师兄这么多礼,我可有些不习惯了。”
“师弟说得没错,是师兄见外了,不过,蛇无头不行,名不正则言不顺,如今兴庆府易主,总不能仍然奉大离之命,遵知府之令吧……到时候处处掣肘,把这大好形势生生葬送,实为不美。”
“此事,容后再谈。”陈平心知卓云飞说得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