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芸生!你若不愿或不敢下场,也可留在那里,但须发誓终身不得再涉修行各派事,法会后隐逸而去独自清修,见孤云川与青城剑派弟子退避。”蓝采和冲左侧回廊下叫了一声,面无表情点了行芸生的名,
王屋派掌门行芸生是孤身而来,独坐在右侧廊下一堆僧人中间,此刻长啸一声提铁藜杖大步走到场中,向四周行礼毕,又冲屡归尘道:“修为至此,岂能不懂缘法?天下同道面前,我做的事我应承担,否则难免自损此生修行所证。……我率王屋派卷入这场大乱,越陷越深不可自拔,如今举派弟子散灭而尽,只留我这么一位掌门,无颜面对历代祖师,也该亲身了断。”
台上的蓝采和仍然不动声色的又问了一句:“请问行芸生道友,如何断缘了结?”
行芸生的语气低沉而悲凉:“不论是胜是败,再无追究。”
“既然如此,我最后劝一句,二位就此罢手如何?”虽明知不可阻止,蓝采和还是尽最后的责任相劝。
屡归尘与行芸生盯着对方都没有说话,同时摇头祭出法器。蓝采和一摆手,只说了三个字“动手罢!”
屡归尘娇叱一声,手中拂尘舒卷而开,化为万道带着锋芒的丝雨,如春雾中洒落如梦如烟,然而这温柔美妙的场景却带着无声的凌厉杀意,刹那间已笼罩行芸生的身形。
行芸生发出一声悲壮的低喝,竟然不躲不闪也不招架,铁藜杖化为一道乌黑的光芒,冲向丝雨直击屡归尘。这一招是不要命的打法,攻敌所必救,若屡归尘不想受伤就必须收回攻击招架。
换一种场合她也许会这么做,而此刻屡归尘也豁出去了,烟雨飞丝竟未收回,就像沾湿的飘雾全部落在了行芸生的身上,没有发出半点响声,行芸生无声萎遁于地。紧接着一声巨响,屡归尘挥拂尘的手柄击中飞来的铁藜杖,娇小的身体被震飞了出去,落地咳血不起。
话说了半天,真正动手就一招了断,行芸生死,屡归尘重伤。
孤云川弟子将屡归尘接下场疗伤,行芸生的尸身也被抬走,方正峰上一片死寂。高台中央端坐的应愿看不清表情,金乔觉微闭双眼默诵经文,张湛轻轻拍了拍膝盖叹息一声。这时只听蓝采和又问了一句:“何人再下场?”
有一年轻的后生提剑下场,冲四面抱拳道:“落苍山晚辈洛加欢寻延龄门护法居思了断,我父洛有恬隐居山中与世无争。因好友白山派长老王长卿战乱中遇难,出山吊唁,却在白山派遇袭混战,死于居思之手。”
接下来的事情不必多述,蓝采和不厌其烦的寻问双方,又最后相劝,最终的结果还是动手了,洛加欢死而居思受伤。延龄门护法居思虽杀了洛加欢却丝毫未显得意,反而伤感难止,当众发誓从此隐逸。
接着又有人下场斗法,过程大多类似,方正峰上斗法断缘了结,各派修士纷纷出手,连斗了三天,死伤共一千二百余人。每天从日出到日落,所有人都在广场四周看着,越看感觉越冷,那种形容不出的寒意深深的沁入骨髓!哪怕入山时曾沸腾的热血,此刻也变得一片冰凉。
有的人可能身经百战,并不畏惧在千军万马中冲杀,当身处混战之中时,许多人也许来不及思考就已卷入,或热血一冲拔剑而起。但在场的众人尽管修为高超,却谁也没有经历过这一幕,静静的旁观修行同道一个接一个的下场,说出各方的仇怨,然后动手了断,或死或伤。
死伤的人,大多都有亲朋好友在场,他们这一世都拥有普通人难得的机缘,入修行门径得神通法力,并在一场大乱中幸存至今,已是世上罕见的幸运儿。然而却斩不断纠缠之念,今天仍要下场了断,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旁观的人也不禁在心中自问——我们,真要这样斗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