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家媳妇一听又来了精神,将茶盏重重一搁,气得险些歪了嘴:“那蔺海活活被他们打死,还给人随便安了个罪名,尸体就扔到了西山的乱坟岗。还是我家奚仲在那找了整整一夜,将人背回来安葬了的。还交代!”
“祁公子我不是对你啊。”见祁风被她唬了一跳,立刻软了语气,卸下架势道,“我是实在看不惯,那徐府,原本好端端的大户人家,现在被那四个东西弄得真是乌烟瘴气啊。”
祁风笑道:“无妨无妨,你且慢慢说。”悄悄抬手在胸口轻揉了两下,却听见怀里一声微乎其微的轻笑。
“好好,反正奚仲也还没回来,我就与公子好好说说。”奚家媳妇往外瞅了眼摸了摸鼻子道。
“徐家老爷徐景年,虽称一句‘老爷’,可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靠着从商成了华月城响当当的大户。可他常年在外奔波,有时几个月才回来一两次。留这偌大的徐府,老太太身有旧疾无力掌家,大夫人温良敦厚,做事又随和毫无威信,这掌家大印就落到了二夫人头上。可她啊,根本也不是个管事儿的主,但她倒是聪明,把那林适家的扶了起来,替她管着。”
“祁公子稍作啊”话至一半,奚家媳妇突然起身,拍了拍脑袋道,“锅里头还有饼呢,我这脑子光顾着说话都给忘了。”
见她急急忙忙跑了出去,祁风也顺势看了眼外头,眼看着日头都落了,那奚仲怎的还不见回来。
“听故事上瘾了,连饭都要蹭上了?”
祁风撇撇嘴,泄了气道:“那有什么法子,我身无分文的,棺爷您又不管饭,自是有一顿是一顿了。”
“奚仲的事你就非要管吗,我看他本人都未见得比你上心。”
祁风支着下巴,指尖轻搭在桌面,指腹沿着桌缝缓缓划过,小小一道裂缝盯着看久了,竟觉得犹如放大了数十倍,恍若下一瞬就会深陷在这沟壑之中一般。
“来都来了,就当我是多管闲事吧。而且这蔺海还有徐府的事,我听着总觉得与奚仲祈愿息息相关,若真是如此。”
“真如此,你又当如何?祈愿可还愿,那府里头的家事你也想管不成,替人肃清家风,惩奸除恶?”
祁风放下手,缓缓坐正了身子道:“可也不能让他们如此草菅人命。否则要那王法,要你们这些神官……”
“来啦来啦,好在还是热乎的,我怕再热又耽误时间,祁公子若是不嫌弃就尝尝。我们家晚膳吃的粗淡,等奚仲回来,让他再买些好菜来招待您。”奚家媳妇将盘子放下,上头摆了几道自家腌制的小菜,一碗白粥还有一张大饼。
祁风肚子早就饿得干瘪了,自从跟着棺爷就风餐露宿,没几顿吃得好的,就眼前这配置都已经算是数得上排面的了。
他自是不加掩饰的感动到哭,道了谢就举筷开动。反倒是将奚家媳妇弄得不好意思了,见他吃得欢喜她便回厨房将自己那份也端了来,坐下边吃边又继续方才说到一半的话头。
“说到那这林适家的,祁公子,你是不知道,就这人她也就是一甩手掌柜,仗着是二夫人的姨娘,那林适生前又是徐老爷的亲信,老爷去哪跟前都会带着的人。所以她在府上更是作威作福,将自己养个膘满肉肥的,我就见过一回,那模样……”她咽下嘴中之物,像是生怕会吐出来来一般,满脸的嫌恶。
祁风被她的模样逗笑,强忍着笑意,管理好面部表情后才开口道:“那想来周平也是她的人,二人算是一丘之貉了。”
“是啊,听奚仲说府上的银库账房,收租买卖都是林适家的管着,但说是管着,其实也就是从中捞捞钱做做样子。府上的事只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扔给那周平肆意折腾。周平就是她带进府里头的,二人当也是有什么关系的。你说府上有这么两个毒瘤就已经够人受得了,结果他们又勾搭上了老太太身边的李嬷嬷和大夫人的通房丫头鸢儿。这下子是将整个徐府彻底翻了天了,这四人就是徐府的天。上头那几位主子就跟活在盅里的冤大头一样,活该被他们吸干了血,要说最冤的还是那徐老爷,白白撑起这一大家业,作孽啊。”
她说完又讪笑道:“我这人没怎么念过书,说话粗鄙,公子别见怪啊。”
祁风将空碗搁下,唇角噙着笑意:“无妨。话糙理不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