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到了夜里,便有助教一个个到宿舍里寻人,召集所有人到草场上集合。
长孙冲不肯去,几乎是被助教拎着送到了操场,所有人列队,有的班唱歌,有的班列队。
这个时代,没有足够的照明系统,所以夜里没办法上课,否则难免要将眼睛熬坏了,这也是陈正泰的遗憾。
不过一群年轻人,若是放任他们自己在宿舍里,天知道会干出什么来,精力旺盛的人,是要极小心的。
因而,大家都必须得去操场里集体活动。
长孙冲混杂在人群里,只觉得自己渺小无比,站在队伍之中,觉得整个人像是呆鸡一般。
好不容易熬到了夜里,终于可以回宿舍睡觉了。
同舍的人还在叽叽喳喳,显得很兴奋,说着白日里上课的内容,可长孙冲已觉得自己疲惫到了极点,倒头便睡。
次日一早,才是拂晓时分,便听到了梆子的声音,同舍的人开始起来,穿衣,叠被,洗漱。
长孙冲则慢悠悠的,他发现自己被子不会叠,衣服也没法穿,他不禁负气,索性继续倒头要睡下。
倒是一个同舍的人好心道:“若是待会儿点卯不到,缺了晨读,违反了校规,是要严惩的。”
长孙冲一听严惩两个字,瞬间想起了校规中的内容,不由地打了个激灵。
而后,猛地惊坐而起,于是含含糊糊敌叠被,洗漱也来不及了,索性不理会了,至于穿衣……他稀里糊涂地将衣套在自己的身上,便随着人,匆匆赶去课堂。
这课堂看着很宽阔,早有数十人跪坐在自己的案牍前,笔墨纸砚也预备好了。
长孙冲进来的时候,立即引发了哄堂大笑。
这些学员们看着滑稽的长孙冲,有人笑得直不起腰来。
原来这个家伙没有洗漱,脸上都是花的,衣服更是穿得糟糕,好像是一个粽子一般,直接套了进去。
再看其他人,个个衣冠楚楚,人人都是干净整洁的模样,长孙冲仿佛受了奇耻大辱,耳朵红到了耳根。
他绷着脸,寻了一个空位坐下,和他一旁坐着的,是个年岁差不多的人。
此人笔挺地跪坐着,正低着头看书。
长孙冲的内心觉得很羞耻,这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以往的时候,他是众星捧月的对象,个个在他跟前都说着好听话,自然不会有这样的感受……
他决定挽回一点自己的颜面。
于是头探到同桌那边去,低声道:“你叫什么名?”
“邓健。”邓健只看了他一眼,便继续低头看书,回答得不咸不淡,瞧他如痴如醉的样子,像是每一寸光阴都不舍得虚度一般。
“哈哈,邓贤弟,读书有个什么意思,你会玩蝈蝈吗?斗鸡呢?有没有去过喝花酒,怡红楼去过吗?”
这是长孙冲感觉自己最为骄傲的事,尤其是喝酒,在怡红楼里,他自称自己千杯不醉,不知多少平日里和自己勾肩搭背的弟兄,对此赞叹不已。
只是……他话音落下,便见邓健侧目而来,而后用一种极奇怪的眼神看着长孙冲。
这眼神……长孙冲最熟悉不过的……
这是一种鄙视的眼神。
以往长孙冲自诩自己千杯不醉,或者是在行蝈蝈和斗鸡的事,可到了邓健的眼里,却就像有着一种难掩的恶臭一般!
一个鄙视的眼神之后,邓健甚至表情都没给一个,便又继续低头看书。
长孙冲感觉到了又一种新的奇耻大辱。
那是一种被人孤立的感觉。
哪怕是前座的人,似乎也听到了他的话,却一点和他讨论的兴致都没有,甚至已经到了完全无视他的存在一般。
前座的人回头,却是朝着邓健露出佩服的眼神:“昨日布置的那道题,邓兄解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