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一些杂活,账要算,书也要读,偶尔还要用恩师的笔迹回复一些信笺。”
“信笺也你回复?”
“是无关紧要的信笺,比如这里有个叫陈正峰的,他从鄠县来书信,说甚是挂念恩师这个堂弟,又表示自己挖了几年矿,很想回二皮沟来,希望恩师为他重新谋一个差。”
“那你怎么回?”
“我要鼓励他好好的挖。”
魏征颔首,居然很认同:“一视同仁,六亲不认,这个好。”
魏征是很讨厌走后门的,天王老子都不成,他没想到陈正泰和他的秘书居然有这样优良的品质,这令他很欣慰。
古人讲究齐家治国平天下,这齐家和治国道理是相通的。
“不过……毕竟是亲戚,所以口气要委婉,不要伤了他的心,还要鼓励他,教他安分守己。”
魏征道:“其实措辞严厉也行,否则他不会甘心,肯定还要修书来叫苦。”
武珝歪着头想了片刻:“有道理。”于是重新取了信纸,重新行书。
魏征见她字迹不错:“你行书不错,功底很深,学了多少年了?”
“勉强几个月。”武则天道:“年幼时虽是开过蒙,学了一些,不过只是勉强能读书写字,不过这一次,因为要考功名,这几个月,好好的练习了一下。”
魏征:“……”
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有些不公平,原来人可以不公,连上天都可以这样不公道。
魏征便坐在一旁:“你每日在此,你的家人不会寻你吗?”
武珝低头行书,假装没有听到。
魏征心里便了然了:“你年纪还小,又如此聪明伶俐,令人担忧。”
“这是何故呢?”武珝停笔,抬头看了一眼魏征。
魏征一身正气道:“越是聪明的人,越容易自误。我并不是说你品行败坏,而是觉得,你有这样的才学,若能做到德才兼备,方才对得起你这份天资。”
“我觉得我品行很好。”
魏征凝视着武珝,突然大喝道:“跪坐时要坐直。”
武珝没想到魏征这样严厉,虽觉得有些诧异,还是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
“人要有一股气,气在身上,那么行事才可问心无愧。所以,正直的人,就不能怀有歪心思。比如,这本是恩师的家信,固然恩师觉得麻烦,不愿意回信,让你代他的笔迹来回。可是……你怎么可以和恩师一起弄虚作假呢?”
“这……无伤大雅。”
魏征脸绷的更紧,严词厉色道:“这当然只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可是今日只是无伤大雅的弄虚作假,明日呢?铸下大错的人,往往是从小错开始的。投机取巧,弄虚作假,耍弄小聪明,久而久之,那么心中的正气便荡然无存了。君子该随时克制自己,不能以无伤大雅做理由。”
武珝道:“可我是女子,不是君子呀。”
魏征厉声道:“你还要狡辩吗?”
武珝便抬头,气鼓鼓的和魏征对视。
魏征的眼睛却像刀子一样,居然使武珝一下子丧了气,她发现,同样的大道理在别人讲起来,她会心怀怨愤,觉得不以为然。
可是这些迂腐的大道理自魏征口中说出来,竟让她有一种畏惧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