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诩等那人去了,方才感慨道:“恩师这是收买人心吗?”
陈正泰则是摇摇头道:“这是活命。”
“什么?”武诩一头雾水。
“高昌的百姓,在这里坚守了这么多年,民风彪悍,他们虽只是寻常百姓,可陈家想要在此立足,就必须施恩!施恩百姓,是最值当的事。”
“值当?”武诩不禁道:“可是,我们已经花费不少了啊。”
陈正泰倒是耐心起来,道:“你想想看,你所说的这些钱粮,拿去讨好宫中,陛下至多赞许你一句。而你拿这些钱粮,去惠及世族,世族们得了这些,或许也跟着笑一笑,然后他们会想要更多。只有这些百姓……你给他们一些钱,给他们一些粮食,哪怕这些钱和粮食,本就是从他们手里通过税赋的手段得来的,可他们依旧对你感激涕零。这难道不是天下最值当的事吗?这普天之下,还有谁比这样花费钱财,获利更多呢?”
武诩不由感慨道:“是啊,我听外头的人说,现在人人都称颂殿下了。只是恩师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感激涕零呢?”
陈正泰道:“因为我也是民,我知道他们的感受,晓得他们的饥渴,知道绝望的滋味,所以等我的人生中但凡有了些许希望,但凡生活得到了改善之后,我才会格外珍惜。挨过饿的人,才知能吃饱是多么幸运的事。绝望过的人,才知道有了希望意味着什么。”
武诩便忍不住道:“可是恩师不是出自钟鼎之家吗?你怎么会……”
陈正泰心里说,难道我要告诉你,我陈正泰上一世读书时三天花光了生活费,然后饿的一个星期靠一个苹果充饥的事?
陈正泰便掩饰道:“我们陈家当初可是家道中落……而且,我只是打了比方而已,人嘛,有时候也要学会换位思考。”
“好啦,早一些去睡吧,明日我们要出发,前去高昌。”
…………
浩浩荡荡的军马,直接奔向高昌。
甚至陈正泰没有派驻一部分天策军在这金城驻守。金城的治理和守卫,依旧还是交给金城的官吏,等抵达了高昌的时候,天策军的士气已经高昂。
高昌国王麴文泰亲自带着印绶和文武百官出城,待陈正泰骑着马先行至城下,麴文泰便惭愧的至陈正泰的马下,口称:“罪臣万死。”
陈正泰知道这种戏码便是如此。
这麴氏高昌统治高昌多年,威信却还是有的,此时若是不给他善待,难免会惹来高昌的旧臣们惶恐不安。
因而翻身下马,接过了印绶,而后他便将麴文泰搀扶起来:“我等本就血脉相连,西平麴氏,历来是先汉时的望族,今日我来此,并非是要讨伐高昌,而是与尔等共谋大业,高昌国君臣上下,以及庶民人等,在此守我汉家衣冠,已是太久太久了。这是大功劳,若非尔等,西域之地,可还有汉儿吗?你不必害怕,我已上奏朝廷,为你请封,至于我向你许诺的事,也绝不会背信,我陈正泰今日在此立誓,麴氏以及高昌文武,若无十恶不赦之罪,我陈正泰绝不加害,倘怀异心,天必厌弃陈氏!”
麴文泰心里长长松了口气,于是再拜道:“殿下厚恩,绝不敢忘。”
他起身的时候,看到陈正泰身后连片的甲士,个个如磐石一般,顿时心惊肉跳,心里甚至想,倘若这些人攻杀高昌,即便高昌上下负隅顽抗,只怕这高昌陷落,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陈正泰则是欢喜道:“好啦,进城吧,我一路而来,途径数县,这高昌诸县,井然有序,这是困苦之地,能治理到如此地步,也见你是有能力的人,将来到了河西,好好治家,将来定能跻身大族之列。”
麴文泰心里忍不住吐槽,我本是王族,你却和我说这个?
当然,麴文泰此时也已看开了。
起初的时候,他心里是很不甘心的,可是人就是如此,一旦重新看清了自己的地位,也就慢慢能想通了。
“到时只怕还需殿下多多指教。”
二人其乐融融,带着文武官吏至思明殿,酒宴之后,宾主尽欢。
麴文泰酒过正酣,道:“殿下,我已命族人收拾了行囊,打算及早前往河西,只是族人们如何安置,却还需殿下决断。”
陈正泰听他的话,便明白什么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