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这甚至让帝皇产生了某种路径依赖。
直到他并没有听到那句令他理所当然的的时候,人类之主才真正的意识到了:
这一次,事情似乎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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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摩根的瞳孔中闪烁着不明的色彩的时候,帝皇理所当然地捕捉到了这一瞬间:在人类之主的感知中,哪怕是基因原体,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的神态与心思,也是过于缓慢与明显的。
而帝皇的动作与言语也并没有因为这些抗拒的情绪而停下,他慢慢的收回了手,在这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中,他的脑海中闪烁着无数的情绪与语气,用来酝酿他要说出的下一句话。
他后退着,近乎于缓慢地倒退了一步,让他与自己的女儿之间出现了,一个象征着安全的距离,他知道,这正是摩根现在所最需要的东西:安全感。
帝皇知道这一切,他知道该如何进行下一步,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古老的知识。
人类之主的话语在父亲的温软与君主的强大间来回摇摆着,他颇为花费心思地把握着每句话所需要的态度,并最终停留在了一个让他感到满意的地步,他将这来之不易的话语当做诱饵,抛向了那隐藏在阴影中的女儿。
效果不错。
当她意识到,情况不可能一直如此僵持下去之后,摩根默默地吃下了帝皇的善意,在帝皇后退了一步之后,她前倾着身子,精细地算着脚步,让自己的身躯能够出现在人类之主的光芒之中。
她说。
这一句是如此的严肃,以至于可以看做是一次真正的服从。
摩根没有下跪,也没有过于夸张地弯腰,她行着一个再标准不过的礼仪,任谁也无法挑出更多的问题,当她再次挺起腰板的时候,她的眼眉依旧是低垂的,没有昔日的冰冷与威严,只有一种象征着臣服与恭敬的视线,从青蓝色的瞳孔中散出,被帝皇所捕捉。
人类之主点了点头。
当他看到他的女儿因为这后退的妥协而露出安然的气息,让那头银色的发丝落在了耳后,将她完整的苍白面容显露在了人类之主的冰冷光芒之中时,他竟然回想起了一些事情,一些万年之前的事情,古老的碎片伴随着久违的记忆而重回他的脑海中,与眼前的昏暗和场景渐渐重合。
帝皇想起了:在最古老的史书也不会记载的年代,在他还是个粗鲁的凡人的年代,他在一个夜色之中穿过了一片密林,并在微弱的月光之下,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是一只大猫、一只猞猁、又或者是什么早已灭绝的猫科动物。
但那不重要:他在月光之下遇到了这只生物,它受了伤,对着他露出挑衅的嘶鸣,它隐藏在了一片阴影之中,只露出了那毛茸茸的面容,满是野兽的戒备与不安。
它越叫,它越狂躁,它就越不安,越没有进攻的勇气:只有安静的大猫,才是危险的大猫。
他驯服了它,又在一次不告而别后,失去了它,这其中具体的细节,人类之主早就不记得了,但他的确清晰地记得这件事情本身。
当这古老的记忆与阴影中的现实相结合的时候,人类之主只是露出了一抹轻快的笑意。
他耐心的等待着,等待着摩根终于站到了光芒之中,他思考着如何进行下一步:也许,他该表现得更温和一些?让这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气氛继续下去。
这是一个正确的方向。
人类之主如此想着:他也许永远无法让他的女儿成为像荷鲁斯那样的完美子嗣,但他可以让她发自内心地知晓,他和那些亚空间之中的神祇,是不同的。
他是可以被信任的:最起码可以被托付一部分的信任。
想到这里,帝皇笑了,他的笑容甚至让一旁的掌印者在一瞬间产生了错觉:人类之主也许已经找到了正确的办法,来进行这场谈话。
果不其然,当帝皇再一次地伸出手,掌心向上,摊开,表明着一个友善的态度的时候,他适时地调整着自己身边的光芒,让那刺眼的金光黯淡下去,让他真正的形象出现在了摩根的面前。
他开口了。
他诉说着,言语中满是诚恳。
人类之主轻轻挥手,拂去了遮掩着自己的灵能光芒,让自己的形象清晰地出现在了摩根的眼中。
那是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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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人类之主的话语如同铿锵的坚铁一般,掷地有声的时候,它所留下的,就只有最安静的气息。
在这空前的,代表着胜利的安静之中,玛卡多放下了自己干枯的手掌:微笑,回到了他的脸上。
事实证明了,在很多时候,人类之主的确是值得信任与期待的。
最起码,此时此刻,玛卡多相信自己可以期待一下:当他抬起了头,看向摩根的时候,掌印者颇为满意地看到了,那拘谨的沉默被人类之主的话语所撬动,帝皇与基因原体间那不可撼动的血肉亲情让这简单的话语发挥出了无穷无尽的力量与奇迹。
帝皇的女儿依旧在怀疑,在顾虑,在困在痛苦与自私之中,但是在血肉亲情下,哪怕是最为冷漠的摩根,也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试探性地伸出了信任的触须。
再怎么说,摩根也是一位基因原体:没有任何原体能够抗拒来自帝皇的诚恳之言,也许在日后,他们会恢复不屑一顾的态度,但是当他们面对这些话语的时候,他们就是帝皇的孩子。
受宠若惊的孩子。
玛卡多如此想着,然后,他继续观察着摩根的反应。
蜘蛛女皇的瞳孔中闪烁着一些从未有过的色彩:那是被极力压制的好奇,它督促着摩根鼓起所有的勇气,去真正的正视她那诚恳的基因之父,去迈出第一步。
她抬起头,她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