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境地,冻就算了,时不时还要挨饿。他们带来的食物和水,已经被河兮十万分慷慨地分给了在塔塔沙漠里遇到的逃荒难民,她没想到会跟皮皮罕走散,也没想到他们会连续三五天迷失在沙暴里没吃没喝,那时河兮才明了在她慷慨解囊时师父那好似看傻瓜一样的眼神。师父说的咬牙切齿,“身边有太阳光芒万丈,还用得着你这颗小星星发光吗?”如今他们只能靠草药维持体力,每当河兮喊饿的时候,花狐就闭上他那双狐狸眼,不想看她。
自西往东的路上,河兮和师父花狐陆续遇到过从东边拖儿带女逃往西域的流民。有独自逃生来的,也有组团结队一起来的,有的是平头老百姓,有的是逃兵,有的还是王公贵臣的后人流亡成了落魄潦倒的难民。听众人的口气,都以为西边是繁华富庶的乐土,只要能活着穿过茫茫雪原,走出塔塔沙漠,平安过了葱岭峡谷就能永远过上没有战乱的安宁日子。她无从知晓那些人最后能不能出得了塔塔,能不能走过冰川峡谷而不至于一声咳嗽惊动雪崩,但愿他们没有最终变成一具具腐骨曝露荒野。
虽然西域没有传言中的那么美好,那么人间乐土,但在当时都护治下,只要不违法乱纪,总归是可以平安度日的,而中州,却毋庸置疑是人间炼狱。
《中州纪要》中,对这段中州流民四散的历史有记载:“大国倾,社稷残,宗庙毁。神坛为台,帝王血为祭。异族王,妖邪肆虐,举国成殇。刳腹折颐,首身分离,暴骨革泽,头路僵仆,相望于境;父子老弱系虏,相随于路;百姓不聊生,旌类离散,流亡为臣妾,满海内矣。百鬼哭,万民泣......”
为此河兮纳闷至极,别人都往西逃,师父却偏要带她往东走。问他为什么,他就只用那弦乐般好听的声音告诉她,“因为你快满十六岁了,我们该回去了。”
自从上月百鬼节,花狐在黑市跟着一个手举十字烈焰幡旗的身影消失了一阵回来,就话也不多说几句,老一个人呆着。后来的几天,花狐在旷野里观了几天星辰变化,又在自己的黑屋里沉思默想了几天。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告诉河兮,“时候到了,我们回东土中州。”那模样里有着决绝坚毅,好像还有点愧悔无助,好像还有点无法直面河兮的躲闪逃避。
“为什么我快十六岁就该回去呀?哎!你别说,先让我猜猜,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东土中州我有个富得流油的老爹,你要带我回去继承家产?”
“或者或者,我命格奇特,十六岁必须到中州经受洗礼,让我灵命觉醒,改头换面,美出天际,比黛绮丝还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