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田往外,看似风停雪止的一里地上正在进行着激烈的厮杀,明明耳边能清楚地听见刀剑交错的摩擦声,然而眼睛却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无论是敌人还是战友,仿佛近在咫尺,又似乎隔若天涯。
萧千夜一路狂奔将所有的阻碍者斩于剑下,年轻的公子一个人从千机宫深处浴血杀出,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掠入了战局,如出一辙的红莲再次向他飘来,这一次他手里的沥空剑勾起无数肉眼捕捉不到的细细光芒瞬间撕裂了空气,又有呢喃的祷告声混合的铃铛的清响由远及近地晃荡而来,他只能在一片虚无里本能地斩杀,锋利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扫过周围,将隐藏的灵器逐一击毁。
时间在焦灼中快速流逝,直到耳畔诡异的声响完全消失,萧千夜拼尽全力的将七转剑式汇聚在一剑拼力落下,顿时黄昏的余晖被剑芒覆盖,宛如银河落九天终于散开了眼前全部的迷障。
而他往前踏出的第一步,目光就被血泊中奄奄一息的人深深刺痛。
萧千夜收剑扶起严明,努力想擦干净对方脸上的血污,然而他的嘴角却一直持续地吐着血沫,越来越多,越来越无法止住,直到神志微微一怔的严明下意识地按住了他的手臂,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断断续续地开口:“公子……公子你来了,这次我、我没有再做逃兵了,我……我和战士们一起,一步……也没有后退。”
“别说话。”忍着喉间一瞬泛起的酸楚,萧千夜快速回忆着他在师门时候学习过的应急方法,奄奄一息的严明笑得灿烂,好似压在心头多年的巨石终于落下,用最后的力气死死按着他的手不放,“公子说得对,邪教就是邪教,给点小恩小惠只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小安……小安她伤得好重,若非大公子出手相救,她就会被邪教所杀,我竟然……竟然曾质疑过军阁,公子,你一定要剿灭邪教,一定要……”
“严明!”他看着那双逐渐失焦的眼睛,感觉紧握着自己手腕的力道在瞬间散去,一种前所未有的痛彻心扉让他迷惘的抬头环视着四周,第一次感觉到了战争的残酷——这片本该洁白的雪地上尸横遍野,被死灵撕咬的战士们死无全尸地倒在地上,暴雪无情地落在余温尚存的遗体上,带走最后一丝温暖。
而白教的信徒也没能幸免于难,他们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甚至穿着单薄的棉衣布鞋,连武器也是些并不锋利的生铁钝器,就那么视死如归地和战士们厮杀血拼,然后一起被死灵吞噬。
沉默过后,愤怒的情绪宛如火山爆发一般填满了他的脑袋——罗绮!都是这个擅作主张的罗绮,他把战士的生命当成了什么!他怎么可以未经允许私自下令,明知这一里路暗藏玄机还要让他们去送死!该死,这个该死的罗绮!
但是这样的暴怒只在几分钟之后就被一盆凉水从头浇落。
在登仙道的尽头,罗绮背靠着冰川,半边身体都已经被撕啃得看不出人形,他一直仰头凝视着千机宫的方向,仿佛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等待萧千夜的到来。
这一瞬间,那只原本已经青筋暴起的手腕无力地松弛了下去,萧千夜安静地走到垂死的男人面前,四目交错,对方的眼里没有恐惧没有后悔,有的竟然是一种让他悲凉的哀求。
真是奇怪啊,这一个月他对罗绮的印象可谓跌至冰点,要不是有大哥拦在中间,他是半句话也懒得和这个人多说,然而现在,当罗绮艰难地张口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的时候,他竟然一瞬间就明白了对方想说的话。
当今圣上登基之后,为了巩固帝都天域城的统治,他下令让四大境一部分有权有势的大家族迁居,这其中不仅有现任三阁之一、镜阁之主公孙晏所在的公孙世家,也有很多像罗绮这样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地域权贵,但是天子脚下的皇都显然没有四大境天高皇帝远来的快活,本身家族并不十分显赫的罗绮急需一份官职来在帝都立足,恰好这个时候前任军阁主萧凌云空出了部分席位,他就这么阴差阳错的成了白虎军团的将领。
将军的身份虽然让他稳定下来,但也带来的更多意想不到的麻烦,毕竟军阁和禁军不合多年,他这种自身并不优秀的将领当然要左右逢源,谁也不敢得罪。
那两颗带毒的离火珠,他不给就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