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荀彧压低了声音。
“欲行此计,务必尽速!”
诚然如此。
虽然并州太原郡,距邺城很有一段距离,但是只要赵旻攻打太原郡的消息传至邺城,那么原本有意隐瞒袁绍死讯的袁氏,便不得不即刻发布讣告。
如此一来,赵旻便不好再继续用兵。
赵旻含笑向荀彧行礼。
“叔父大人尽管放心,旻已知应如何做。”
荀彧松了口气,苦笑起来。
“阿旻勿怪某心狠手辣,盖因此事关乎河北收复之顺利与否,如不趁此良机给予袁氏痛击,则朝廷收复河北,将势必旷日持久也!”
赵旻对此心知肚明。这些话都是荀彧胡说八道,真正的原因只有一点:
荀彧万分厌恶袁绍。
当然了,腹黑皮厚的苟哥,对于痛打落水狗之事。同样毫无心理负担。
于是二人一拍即合。
“叔父大人放心便是,旻这便遣心腹赶赴壶关,尽快出兵攻打太原郡!”
荀彧颔首后正欲开口…
荀彧公廨外,骤然传来荀彧那老仆的声音。
“主君、太子太傅,并州有客至尚书台,求见太子太傅。”
荀彧、赵旻二人对视之后同时一惊。
荀彧朗声问道:“来客何人?”
那老仆隔门答道。
“回主君,来者自称为幽州广阳(后世京廊地区)阎柔,有要事求见太子太傅。”
荀彧愕然看向赵旻,只见后者惊喜交加。
荀彧在曹操东迎天子之前,曾一直身处袁绍集团之中,因此其人对刘虞臣属耳熟能详。
荀彧之所以愕然,是因为荀彧想不到,与赵旻素不相识的阎柔,竟然会前来许都求见赵旻。
然而,赵旻误会了荀彧的愕然,于是赵旻向荀彧解释起来。
“叔父大人,此君出身于幽州豪族,原为刘伯安(故幽州刺史、大汉宗正刘虞)臣属,刘伯安为公孙瓒所诛后投奔袁绍,在袁谭麾下任护鲜卑校尉。
三月时,袁谭奉袁绍之令前往西河郡讨伐南匈奴左部。后袁谭无功而返,阎柔规劝袁谭不听,其人遂为旻麾下臣属所招揽,此番此君定是前来投奔于我。”
荀彧这才恍然大悟。
“广阳阎柔之名,某先前亦曾有所耳闻,未意此君竟能前来许都这中原之地、且投奔于你。”
言罢,荀彧向门外高声道:“有请广阳阎君!”
“喏!”
少顷…
身高八尺许(后世一米八五左右)、身着赤锦袍、头戴束髻冠、面色黝黑、五官棱角分明的阎柔,便急匆匆走到荀彧公廨门前。
赵旻心中暗赞:好一个慷慨悲歌的燕赵男儿!
其人见到长须飘飘、俊朗儒雅的荀彧时,登时面露喜色;待其人见到负手而立、英姿勃发的赵旻之后,更是惊喜交加。
其人先后向荀彧、赵旻躬身抱拳行礼。
“仆参见令君!参见太子太傅!”
阎柔说着一口与常山国乡音接近的河朔方言,使赵旻顿生亲近之感。
荀彧、赵旻二人当即还礼。
前者抚须笑道:“阔别多年,阎君无恙否?”
阎柔哈哈一笑,顾盼之间难掩其人豪气。
“有劳令君挂怀,仆一向安好,兼且已决意投奔朝廷、为天子效力!”
荀彧、阎柔果然认识彼此。
言罢,阎柔复又向赵旻躬身行礼。
“仆慕太子太傅、卫将军久矣,只恨不能早日投于太子太傅、卫将军麾下,早日向天子尽忠。”
赵旻是世人皆知的大汉著名忠臣,所以投奔其人的阎柔如此说,当然毫无问题。
赵旻微微一笑,扶起阎柔。
“阎君不必多礼,我亦久仰阎君之大名,阎君非但谙熟乌桓、鲜卑之内情,兼且忠义无双,今后你我共同为大汉尽忠便是。
我必为阎君向
陛下讨诏,将重任托付于阎君。只是…阎君如此急于见我,不知有何要事相商?”
阎柔看向荀彧的公廨门户,荀彧当即会意。
“阿忠,守好门户!”
“喏!”
那老仆话音甫落,门户便“砰”、“砰”连声,被逐一关闭。
阎柔这才压低声音道。
“令君、主公,仆返乡接家眷赶赴许都之时,曾偶遇一鲜卑故人。
其人声称,南匈奴左部之左贤王,而今正召还散布于并州、司隶、凉州之匈奴部众,仆唯恐左贤王欲行何大事,故匆匆而来、将此事告知主公,请主公斟酌!”
赵旻瞬间便已洞悉,阎柔这是在给自己出考题。
荀彧也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默默看向赵旻。
所以赵旻并未急于回答阎柔,而是反问其人道。
“阎君,不知并州南匈奴左部部众几何?南匈奴王庭除左贤王之外,可有左谷蠡王?左部部众皆分布于何地?其部众甲胄、兵刃配备几何?青壮者又几何?南匈奴王庭可有使匈奴中郎将坐镇?”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赵旻提出的这些问题,登时使阎柔对其人有了更加直观的认知。
因为袁谭在出征南匈奴之前,都没有如此详细问过,南匈奴的具体情况究竟如何。
阎柔闻言,黝黑的脸骤然变得黑红黑红。
“这…回主公,仆亦只知其大概耳,先前仆对南匈奴之了解,皆来源于鲜卑人。”
也就是说,赵旻提出的这些问题,阎柔也只知其大概…
阎柔是对乌桓、鲜卑人门儿清,而不是对南匈奴人门儿清。
荀彧登时错愕不已…
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荀令君,今日居然化身为了表情包。
赵旻心中嘀咕起来:
阎柔莫非名不副实?还是说,这厮是来消遣老子的?简直岂有此理!老子再试上他一试!
这个苟哥正欲再次试探阎柔…
却见阎柔躬身行礼补充道:“仆虽不甚了解南匈奴左部,然则…主公,仆已通过鲜卑人得知,南匈奴王庭欲北迁以暂避袁氏之锋芒。”
赵旻忍不住哑然失笑。
其人已经懂了,阎柔这貌似失智之举,实则仍是在试探自己。
“荒谬!时已至夏,南匈奴自当北迁阴山,以阴山下之丰茂水草畜养马牛羊。何谈暂避袁氏之锋芒?
阎君,请勿要再信口雌黄,你有何要事不妨明言!”
汉末的阴山下,当然不可能有敕勒川。
汉末的并州何来敕勒族?
但阴山南坡在夏季,确实是水草丰茂之地,风吹草低见牛羊,绝非夸张之言。
阎柔故意胡说八道,确实是在试探苟哥。
至此,阎柔已经彻底放下心来。
因为,袁谭根本不懂胡人的习俗,更不知夏季的阴山南坡绿草茵茵、溪水潺潺,乃是宛若净土一般的世外桃源。
袁谭尚且不懂胡人,又焉能对付得了胡人?
阎柔深知,对付胡人,并非仅有武力讨伐这一种办法。
阎柔在袁谭那里受的伤太多,所以其人必须先试探一番赵旻,搞清楚赵旻是否也对胡人的情况一窍不通。
结果…
赵旻令阎柔喜出望外。
于是乎,阎柔当即深深一揖。
“主公勿怪,实是袁谭屡次三番不听仆忠言,以至于其人讨伐南匈奴王庭无功而返。主公,仆有一计,可定并州杂胡!”
赵旻呵呵一笑。
“阎君之言为时尚早,而今我尚未为朝廷收复太原、雁门二郡,何谈定并州杂胡?”
说着,赵旻神色陡然变得肃然无比。
其人语气郑重道。
“阎柔,我正欲为朝廷收复太原、雁门二郡,你可愿助朝廷一臂之力?”
阎柔并未不假思索地应允下
来。
“主公,袁谭纵有千般不是,其人亦曾为仆之故主,仆决不可如此忘恩负义。”
【作者题外话】:接着上一章继续为您说。
陈登在射阳县治兵讲武,昼夜操练,多次粉碎孙策的渡江战役;前后“斩首万计”,乃至“有吞灭江南之志”。
(陈登)甚得江、淮间欢心,于是有吞灭江南之志……贼望火惊溃,登勒兵追奔,斩首万级。--《先贤行状》
不难看出,陈登的文韬武略,比陈瑀强得多。那为什么吕布最初不用陈登镇守广陵,而用陈瑀呢?
这是因为建安初年的陈登,一直被吕布扣在下邳做人质。例证非一。
比如建安元年(196)曹操迎天子迁都,陈珪建议吕布释放陈登,让他出使许县,结果“布固不许”,直到许县主动示好,吕布才“即听登行”。
陈珪欲使子(陈)登诣曹操,(吕)布固不许,会使至,拜布为左将军,布大喜,即听(陈)登行,并令奉章谢恩。--《后汉书吕布传》
可见陈登在建安初年,一直被禁锢在下邳,毫无人身自由。
这可能与陈登和刘备的亲密关系有关。吕布抢夺刘备地盘,对刘备的故旧势力,自然要严加提防。
不止陈登一人,陈登诸弟也被吕布扣押在下邳,直到吕布败亡前夜(199)才被细作救出。
时(陈)登诸弟在下邳城中,(吕)布乃质执(陈)登三弟,欲求和同。--《先贤行状》
即使如此,吕布统治期间,还是不得不任免陈珪为沛国相,任命陈登为广陵太守,可见下邳陈氏在徐州的强势地位。
下邳陈氏,被称作“历世著名”,绝非虚言。
从记载来看,无论谁做徐州之主,均不得不重用陈氏子弟。
昏乱如陶谦者、贪残如吕布者、雄杰如刘备者、英略如曹操者,均对陈氏委以重任。
在陈登“威震江东”之际(200),曹操极为忌惮,曾想将陈登调回,加以控制。然而广陵士民竟然“拔郡随之,老弱襁负而追”,盛况与后来刘备的“携民渡江”相似。
(曹操)迁(陈)登为东城太守。广陵吏民佩其恩德,共拔郡,随(陈)登,老弱襁负而追之。--《先贤行状》
最终妥协为陈登返回下邳,出任东城太守。东城郡不见于《后汉书郡国志》,可知是临时设立。
东城县在临淮(临淮即下邳),可知陈登的东城太守,是曹操特意设置(改县为郡)。一方面不委屈陈登的豪族地位,另一方面避免“三互法”(任官避籍)的限制。因为陈登是下邳人,按制度不能担任下邳太守。
陈登在东城太守任上,一年即死(201),时年三十九。
(陈登)在广陵有威名。又掎角吕布有功,加伏波将军,年三十九卒。--《魏书吕布传-附传》
虽然《方技传》称他是因“虫病”而亡,实际看陈登一年前勇斗孙策的精神状态,恐怕虫病只是托词,幕后可能另有蹊跷。
陈登之死,可以视作“家族中衰”的标志。陈登死后二十年(220),其子陈肃才被曹丕提拔为郎中(低阶武职),可知遭到了曹魏统治者的刻意限制。
文帝追美(陈)登功,拜登息(陈)肃为郎中。--《先贤行状》
这可能与曹操“高尚刑名,唯才是举”的政治方针有关,豪强大族的重新抬头,是在曹丕继位,颁布九品官人法之后。
陈登子嗣的再度出仕,可能也和彼时的时代背景有关。
下邳淮浦陈氏,威震徐州,百姓畏服。
陈登文武兼该,志大心雄,恐怕终难被曹操所容,因此落得“壮年夙殒”的下场。.
阎柔闻言,黝黑的脸骤然变得黑红黑红。
“这…回主公,仆亦只知其大概耳,先前仆对南匈奴之了解,皆来源于鲜卑人。”
也就是说,赵旻提出的这些问题,阎柔也只知其大概…
阎柔是对乌桓、鲜卑人门儿清,而不是对南匈奴人门儿清。
荀彧登时错愕不已…
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荀令君,今日居然化身为了表情包。
赵旻心中嘀咕起来:
阎柔莫非名不副实?还是说,这厮是来消遣老子的?简直岂有此理!老子再试上他一试!
这个苟哥正欲再次试探阎柔…
却见阎柔躬身行礼补充道:“仆虽不甚了解南匈奴左部,然则…主公,仆已通过鲜卑人得知,南匈奴王庭欲北迁以暂避袁氏之锋芒。”
赵旻忍不住哑然失笑。
其人已经懂了,阎柔这貌似失智之举,实则仍是在试探自己。
“荒谬!时已至夏,南匈奴自当北迁阴山,以阴山下之丰茂水草畜养马牛羊。何谈暂避袁氏之锋芒?
阎君,请勿要再信口雌黄,你有何要事不妨明言!”
汉末的阴山下,当然不可能有敕勒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