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的嘴角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缓和地看着眼前的人神色凝重的模样,当然知道这碗酒代表着什么。
“认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韩非轻笑,“廷尉你此来不就是给我一个痛快?又何必再问其他的东西,早在……在章台宫的那个雨夜,一切就该终止了……”
“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李斯本来伤还多,身体发虚得厉害,韩非只消稍稍用力一拧,他就招架不住,臂膀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又崩开了几处。
嬴荷华的话如同一双手般推着他不得不直视自己的心。
李斯横了心,手一重,打翻了韩非手上的酒。
酒水飞溅一地。
李斯的碎影被陶片割裂成几大片。
这一生他是多么想要看清自己,太想要看清了啊。
韩非默默注视着李斯怪异的肢体动作,他看着这片狼藉。
李斯端起案上的酒,他知道里面没有放毒,钩吻的瓶子正好好地放在他的衣襟里。
但算计成为习惯的李斯,他会如常地将这种举动用来测探韩非,这是他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惯例。
“我好不容易寻了这机会,你如今,又是在干什么?”韩非的语调很平,他坦然地面对了秦国四面八方的杀意。
韩非从没想过自己会活着离开咸阳,他从他离开韩国的那一刻就笃定再回去,新郑迎接的是他的尸体。
“你可知,这间牢狱曾是商君住过之地。”李斯突然开口,无厘头地说了这句话。
“廷尉丞在我入狱的……第一天就告诉我了。”
韩非无哀无愁的眼神,如此地淡静,这令李斯不禁在想:商鞅临死之时,白起临死之时,也会是这种眼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