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丞望见姚贾差家臣进来,闷在心底的窃喜终于落实了。
他这下不但帮助自己的顶头上司完成杀韩非的布局,而且还意外攀上了以外交辞令为最游说列国的姚贾。
这往后仕途不说如鱼得水,也是庄康大道摆在眼前。
廷尉丞赶紧把为首一个医官拉到姚贾的面前。
姚贾将炭火翻腾了一把,红艳的火苗将他周身照得通红。
医官将韩非死亡之状描述给姚贾听。
——浑身寒战,口吐白沫。
——此刻,气息已绝咽喉。
“大人,成了。”廷尉丞拱手道。
姚贾听到那句成了,又听着韩非的症状,他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姚贾终于彻底地、名正言顺地铲除他了。
韩非,表面上是死于李斯的毒酒,秦王的暗示。
可最后真正把他杀死的人,是我姚贾。
若非当年,你一见我,便用趾高气昂的态度来讥讽于我。我又怎么会长达五年被排斥于咸阳,只能游走于外。
我姚贾是‘梁之大盗,赵之逐臣’?呵呵,那韩非,死于我这低贱之人的手,这就是你这韩国公子的命。
姚贾一把松了手中的铁棍,碳盆中啪地溅起了火星。
“姚大人,此时我们当报往雍城,还是先与廷尉大人处理韩非尸体?”
“不忙。”
廷尉丞一头雾水,纵然此事有两个大人给他顶着,还是有些害怕引火上身,“这……上卿大人,韩非曝尸于此,廷尉官署怕是不好交代啊。”
姚贾笑了笑道:“我们的大王岂是轻信之人,王庭自有人再检。”
姚贾使金纵横赵国上下,他自信自己有能力已把这场较量算到属于他的帷幄之中。
韩非饮下之物乃是他替换了的必死之毒——鸩酒。
如此,就算李斯留了情面,也于事无补。
他更干脆借李斯之手,一并除掉韩非。
这是韩非的死局。
夜色掩映之下,绛色袍服之人登上马车,姚贾怡然自得地走出了云阳监狱。
雪一连下了几个时辰。
冷风穿堂而过,撩起了他的衣袍。
李斯回到府中,家臣将钩吻解药呈到他的面前。
这装解药的玄铁在冬日里冻得比冰还冷,李斯所做乃是十分危险之事,一步之差,便是万丈深渊。
在这个时刻,他询问了自己的两个儿子的情况。李由在王翦帐下,未来是走军中的仕途。李贤,他若能一直在蜀中也能平安一生。
他的脑海中回忆起嬴荷华所言——胆量。
但凡他懦弱无能一些,他写不出《谏逐客书》;但凡他又一次退缩了,他就将再次屈服于命运。
宿命啊。
这一次,他不想要再逆来顺受!
这一次,他要去救韩非。
他握紧了手中的小铁瓶。
“家主,姚上卿已离开云阳狱。上卿离开时,并没有异色,只说了大王不是轻信之人。”
“大王。”李斯暗下眼眸,他着实摸不清嬴政的用心。
嬴政表面是将选择权交给他,但他偏偏喊了姚贾来作他的副手。
姚贾与韩非素有过节,嬴政令其留守,无疑是为了要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