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哗啦啦地围了上来,满眼担忧地看着一身是血的云黛。
“那不是她的血,”明雅提着药箱走了过来,她拨开人群,在云黛面前蹲下,“让我看看吧。”
......
云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那并不是属于她的梦,而是属于斩月的过去。
那曾是上古风龙族行走于人世间最后的子民,世人只知他的是风光无限的风龙神族,却鲜少有人知晓,风龙自诞生以来便要承担着分魂之苦,唯有成年后症状才能消失。
那时他临近成年,寻到了云洲雪谷,准备于此处与分魂抗争,而最后胜出的魂魄便可占领身体,成为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他也将真正蜕变为最强大的风息之龙。
可是那年,他却遇上了一个改变了他一生的人,灵铸。
他听说过此人的名字,也知晓她曾炼制出过一把作恶多端的鬼剑渡厄,所以当灵铸提出可以帮助他解决分魂之难时,他毫不犹豫就相信了。
年少的风龙,虽拥有强大的力量和古老的血脉,却对人性的恶知之甚少。
所以当灵铸亲手将他剥皮抽筋,剜出他的脊骨时,他再想反抗已经晚了。
疯狂的铸剑师,为了锻造出能压至鬼剑渡厄的神剑,成了可怕的屠龙恶魔,而斩月的灵魂,也是在那时逐渐于混沌中苏醒,也成为了风龙残留下的最后的意识。
灵铸拘起了他的灵魂,将他关押在了最严密的阵法之中,令他每日都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她用他的身体炼剑。
那对斩月而言,是一段极为可怕的过往,他的灵魂虽已被分离而出,但身体的触感却仍是清晰的,炙热的丹火灼烧着他的鳞片,铁锤一下下地敲打着他的骨骼,钢筋削磨着他的血肉,他从诞生之日起,便日日忍受着削骨炼皮之苦。
而那个名为灵铸的疯狂女人,她似是极度沉迷于这种对他的折磨,她总会用一种充满了贪婪与兴奋的目光望着他,仿佛他所流露出的每一个痛苦的神情都会让她感到愉悦。
灵铸癫狂地大笑着:“从诞生之日起,便日日承受着最痛苦的折磨,这样的灵魂,该是多锋利尖锐的利器。”
而那少年只能匍匐于阵法的中央,在无尽的疼痛中,用怨恨的眼神紧盯着她。
他什么都做不了,他被她亲手所杀,所有的獠牙利爪都被斩断,所以他后来学会了忍耐,也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即使是灼心蚀骨的疼痛,他也能做到面不改色。
灵铸锻造醉流鸢用了整整三十七年,这三十七年对于斩月而言,便宛如深渊地狱,也让怨恨不停滋长。
所以当他的灵魂终于被转移至醉流鸢之中,成为这把神剑的剑灵后,他果断地拒绝对灵铸认主,若非是因为灵铸加诸在他身上的诸多限制,他甚至会毫不犹豫地斩杀她。
他没有上古风龙生前的记忆,却继承了那副桀骜不驯的性子,一身傲骨宁折不屈。
恼怒的灵铸也不出所料地陷入了某种崩溃抓狂的状态,让斩月觉得痛快至极。
她拔出了那柄锋利的剑,将剑刃狠狠刺入了他的心脏之中,令他永远承受着利剑穿心的痛,她对他施下诅咒,令他一生只能追随一个主人,也令他不得将诅咒透露给持剑之人,于是他便绝不能为了摆脱这份痛苦,而随便认他人作主。
既然她得不到他,那这世间便绝不能有第二个人来做神剑醉流鸢的主人。
斩月却并不在意,得益于那长久的折磨,利剑穿心的疼痛竟让他觉得并不算太难忍,他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剑,他也不会对任何人俯首称臣。
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想的,直至那个奇怪的剑修小姑娘,顶着满身的血,一头扎入了锥心崖底,满脸倔强地看着他。
斩月有些形容不出自己当时是何种心情,他只是突然觉得,他好像在这个人身上看到了许多熟悉的东西,有深入骨髓的痛苦挣扎,有倔强而疯狂的怨恨,也有绝不服输的志气。
千年来,斩月其实遇到过许多来锥心崖拔剑的人,只是他从未将任何人放在眼中过,他厌恶人族,就像厌恶灵铸那般。
可那个突然出现的小姑娘,却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莫名觉得,她与他很像,于是他没忍住,便在她面前现出了真身。
少女伤重至极,几欲昏迷,他的出现令她有些吃惊,却也让她握住剑的手更为坚定。
他忍不住问她:“你是想要驯服我吗?”
于是眼前这个只有第二境,甚至右手完全无法使用的剑修,便用挑衅地目光看着他,反问道:“不行吗?”
她固执地对他说:“我还有左手,只要你愿意成为我的剑,我就不会死。”
嚣张到有些可笑,甚至显得极为不自量力,可不知为何,斩月就是相信了她的话,于是那一天,他违背了自己坚持了千年的原则,主动被这个年纪不大的剑修给拔了出来,而她也成了他唯一的主人。
不知是否与过往的经历有关,云黛其实是个情绪很内敛的人,她从未对他表露过过于强烈的热情,可她垂眸望向他时,他仍能感觉到那份偶然流露而出的爱意,是剑修对本命剑的天生喜爱。
因对人类天生的戒备,所以即使
她已是他的主人了,他也常常不知要如何与她相处,他若是想了解她,便只能悄悄关注她。
她总喜欢坐在树下认真地擦拭着醉流鸢的剑刃,他便悬在树梢上,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偷偷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