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玄钧真人座下, 名不虚传。这么快就意识到我的身份了。”说书人侧首,视线向门外瞥去。
这时候,平芜已经站在潮生阁大门前的长道上。
说着称赞对方的话, 说书人唇边带着淡淡笑意, 有一种游刃有余的从容。
让这句称赞,甚至显得有几分嘲讽。
迫在眉睫, 他还不逃走, 不慌不忙看向曳月。
当他视线回转的时候,神情却微微一顿。
方才还站在屋子里面,和他相隔一段距离的曳月,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站在他面前。
说书人回头的时候, 对方的脸和那一双乌黑清冷的眼眸就近在咫尺。
相距不过一掌。
这样近的距离, 那张苍白的脸上的神情, 更加清晰一览无余暴露在说书人的视线里。
因为身上黑色的衣服, 越发显得雾雪一样的面容,这样近却仍旧让人觉得朦胧。
他并不脆弱,乌黑的长眉刀锋一般锋利。
那双清雾一般的眼眸, 静得仿佛溺死过许多人的,无人区荒漠的湖泊。
他只是,极度的虚弱, 冷漠。
那位玄钧帝尊真的复生了他吗?
说书人产生了这样的迷惑。
因为面前的人, 孤魂野鬼一般非人的美,像一个灵魂生锈的人偶。
说书人或许是这个世界上, 唯一一个见证了他灵魂生锈过程的人。
这个想法,会让人错觉,自己和对方才是最近的。
像是被雏鸟看见。
像是因为看见了,就不得不救助被虐待过的幼猫。
于是他轻轻抚了一下曳月鬓侧的头发。
“我要暂时离开一下。别担心, 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在曳月身后的屋子里,还站在和说书人伪装的身份一样的,被枫岫崇挑来侍奉曳月的美貌的弟子。
但他们毫无反应。
平芜打开门。
没有任何通报。
孤皇山的弟子,大多因为是剑修的缘故,多多少少有孟临泽那般的冷峻傲气。
但平芜例外,他不是剑修,他是儒修,手中的武器是笔非剑。
打开门那一瞬,平芜脸上的锐气,让那张气质中正平和的脸稍显冷意。
屋子里并没有说书人的踪迹。
两男两女的弟子,都是平芜认识的,孤皇山自小教养的弟子。
唯有一个人例外。
门是向外打开的。
在平芜打开的门内,相隔不过一臂,站着一个一身黑衣的青年。
最外面的衣服是黑色的鲛纱,再里面是稍显厚重的黑色云锦,最里面是雪白的,在脖颈处露出一点交叠的衣襟。
但对方的肌肤比那雪白的衣服更白,云溶溶,冰玉一般温润无瑕。
唇色很淡,淡淡的粉白。
乌发眉睫很黑。
只有一双无动于衷的眼眸,带着一点活人气息的灵,但那更像是,将死于其中的生灵暖了他一息。
但使那双眼睛生灵的,难道不就正是此刻正注视着他,也被他注视的自己吗?
他像用最冷漠的冰雪作魄,轻砌的魂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