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种时刻，顾慎是冥王，又能怎样？

他曾无比信赖的深海，反手给了他最疼痛的背刺……

这世上有许多东西，是一时难以改变的。

偏见，愚昧，无知。

关于冥王的偏见，关于古文会的歧视，以及关于深海的美化，其实都是世人犯下的错误。

这，就是主系统三十年来，潜移默化的“思想入侵”。

这样的入侵，没有形体，随风入夜，早已经进入了每个人的脑海之中。

而此刻产生反思的，不止是老者一人。

或许。

这才是图灵邀请他们前来观看的原因……

这场战争，北洲真正面临的对手，不仅仅是深海，还有那些思想固化，默默接受了精神海域三十年洗礼的那些普通民众。

……

……

净土释放之后，古文会那些魂灵的压力，顿时少了许多。

但……这并不能改变战局。

因为他们的敌人，正在不断变强。

算力的募集需要时间。

深海意志抵达死海区，需要先通过程序，确认开始清剿“闯入者”，才能从其他海域募集的精神力量。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没有胜算。

只是因为有了净土。

所以，才有一缕希望。

随着深海募集的精神力量越来越强，围绕死海中央的那些怒浪也越来越高。高耸的簌悬木在怒浪对比之下，已然如同一株幼苗，这是古文会和净土的最后抵抗……但这片无量之海，还没有展示它的终极力量。

千万颗星辰在死海的压盖之下，变得黯淡。

“呼……”

图灵看着身旁那个盘膝而坐的年轻人，轻轻吸了一口气。

一团死气，正笼罩着顾慎面容。

他知道。

熔炼冥王火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即便有古文会的那些魂灵替顾慎分担灾厄……想要短时间熔炼，依旧有很大的难度。

如果没猜错的话，前任冥王应该留了一缕精神意志在火种之中。

这些外渗笼罩的死气，便足以说明，顾慎正在和前任冥王的精神意志厮杀。

图灵看着眼前堆叠有万米之高的黑水，轻声笑了笑。

“主系统可以无限制募集海域内的精神力量……”

褚灵咬牙开口。

在这场洪流战争之中，她担任着很重要的职责，那就是协助图灵，链接净土军团和古文会魂灵。

单纯精神力量对攻……

在权限范围内，他们所能募集到的就只有这么多力量。

但深海则不一样。

“虽然真相已经无从得知，但我想……当年的第一次‘代码战争’，你就是这么输的吧？”

图灵低眉笑了笑，道：“因为伱需要顾忌我留下来的三训诫，所以无法‘募集’精神力量，从而被主系统摧毁……”

“……”

褚灵张了张嘴，最终选择沉默。

倒不是她不想说。

而是她无话可说。

因为的这缕意识，其实是第一次代码战争之后，才回归深海的，得益于景山言先生的奉献，她才回到了零零幺的车厢之中。

换而言之。

第一次“代码战争”的具体影像，已经被主系统删除。

她无从得知。

但真相不重要，因为真相已经摆在眼前……

深海募集的那些精神力量，谋划的那些事情，都已经严重违背了图灵先生的“训诫”。

很显然，它不是今天才变成这样。

“这些年，我一直关注着古文会。”

图灵觉得有些好笑，他低声说道：“因为我的缘故，许多人把顾慎当做希望……”

褚灵神情一怔。

她很想问，难道不是这样吗？

图灵留下了关于“钥匙”的谶言，于是古文会里的那些幸存者们，拼了命一样寻找钥匙，包括她也一样，在零零幺车厢之中，不断寻找着钥匙的存在。

顾慎，既是钥匙，也是希望。

“钥匙，是真实存在的。”

图灵垂眸笑着问道：“可关于顾慎是古文会希望的那段话，应该是周济人这个老王八蛋想出来的点子吧？”

褚灵怔住了。

分离神婴精神，投放到凡俗世界，让其成长……

这是一个很冒险的计划。

甚至不见得能够成功。

所以图灵在最开始，甚至不敢让顾慎和超凡世界产生一丝一毫的联系，生怕有超凡力量的干预，让这个少年连“正常成长”都无法做到。

“一开始，我没敢把希望放在这个少年身上。”

“可后来……”

“我注意到古文会所有人都在传，图灵说顾慎是最后的希望。”

图灵喃喃低语：“传得多了，所有人都信了，甚至连我也被传染了，亲眼见证了顾慎的成长之后，我觉得这孩子说不定真的可以成为最后的希望。”

褚灵神情错愕复杂。

她低声问：“所以……”

“所以，我选择了相信，我相信顾慎不会让我失望。”

图灵拍了拍褚灵的肩膀，柔声说道：“狮醒代码我会送到你的精神海中，最后这一段路，你陪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