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此站定,看着自己的老师。
这条长街,已经快要走到尽头……再往前走去,就是圣十字学院的大门。
“嗯?”
王铳眯起双眼,他很了解自己这位弟子的秉性。
他更了解莱茵城发生了什么。
走到如今,之所以没提。
是因为他不想提,也不认为有提的必要。
今日他刻意早早来到上城,迎接自己弟子,交谈之间只提“白虎神使”之位,只提上城的恩赐和嘉赏。
他以为,说这些,便足够了。
“老师,我有一事。”
池绶沉声道:“我认为莱茵囚犯叶卡洛琳,不应被处以死刑。”
这句话落地之后,黑伞下的世界,仿佛真的陷入了真空。
就连雨水的潺潺坠地之音,都在此刻消失了。
强大的领域之力,将池绶笼罩,王铳的神色变得很难看,在释放黑伞的那一刻起,合一的领域便将这片地界封锁……他担心池绶会开口,他担心的就是这一刻,此刻磅礴精神力如水银泻地,将池绶的话语尽数封锁在伞内。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在做什么?”
王铳调转身子,背对远方圣十字学院的那扇大门。
他声音沙哑,隐隐还有些颤抖:“这几日,上城发了多少封催促之信……你竟敢视若无睹,拒不处刑?!”
池绶身子震颤了一下。
原来……
莱茵的事情,老师都知道。
“我……”
池绶默默攥拢十指,沉默片刻之后,自嘲笑道:“……若披神袍,便为神官。神官的规矩早已钉立百年,要处决一区之领袖,需奉神座之谕令,或者押送上城,以免边陲霍乱,肆意妄为,而生灾殃。老师,这是您教我的。”
“蠢货!”
王铳怒不可遏,但这怒火并非直接宣泄而出。
他的额头鼓起青筋。
伞面的雨滴撞击之音瞬间浑厚如紧锣密鼓。
“规矩,还不是人定的么?”
中洲很乱,因何而乱,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如今的源之塔,已经成为了彻彻底底的禁区——
前些日子,源之塔被大雪冰封,同时还被金光笼罩,清胧大人彻底闭关不出……
再联合近日的诸多事件,孟西洲发言宣战,东洲北洲跃跃欲试。
上城的那些封号,哪里还能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神战!
唯有神战,才能引出如此大的仗势!
这种情况下,上城哪里还有余力,去管莱茵的一位叛徒……如今整片上城都被接管,这是清胧大人留给中洲的最后“福荫”,王铳借着这个机会,为自己的爱徒锁定了一席“神使之位”,可他没想到自己这位徒弟,竟是如此的“愚笨”!
“……是,规矩是人定的。”
池绶诚恳道:“所以我才会来到上城,我想救下叶卡洛琳。”
“你……”
王铳神色铁青,他仍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愤怒,不敢置信道:“你疯了?”
“我没疯。”
池绶郑重说道:“发布的通缉令中,有诸多熟悉身影,三十年前古文会成员被屠杀了一遍……这个世界并没有因为他们的死而变好,所谓的‘背叛人类罪’,实在是虚无缥缈的罪名,除了罪名之外,再找不出其他实质有力的证据。这五年莱茵城的变化如脱胎换骨,千万子民因此而收益,若因一纸罪令,不问青红皂白,就将其斩杀,那么律法的意义何在?”
谷厉以为他疯了,要救叶卡洛琳。
老师也以为他疯了。
只有池绶知道,他没疯,他要做的事情不止是救人。
他要做的是将上城倾倒的律法和公理扳回一部分,哪怕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但这一部分至少可以让人们产生思考,为什么深海的一纸号令,就能让如此多人为之疯狂。
这实在是很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