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终于重见天日,也该看看这繁华的人间。
前些日子堂弟荀衢送了一些钱过来,手头上有余钱,或许可以趁现在给家里的妻子置办一些东西,虽然以前还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但现在既然有了希望,就总归是不能过得太惨。
赵恭想了想,回答道:“也许是他想戏弄我们?”
“呵。”
荀和嗤笑一声:“你呀,平日叫你多读书,亏你父亲还是益州名士,教出来的儿子却只知道耍刀枪棍棒,我若是你父亲,恐怕得活活气死。”
赵恭满不在乎地道:“耶耶反正也死了那么久了,我就算是想气他也气不了了。这老头子整天啰里啰嗦,我烦都要烦死,不过你说得对,如果耶耶还在世的话,肯定会骂我。但等他人走了,我才会去想,如果他还在的话,有该多好.......”
说着说着,情绪已经低落了许多。耷拉着脑袋,眼角闪烁起泪花。
当年的党锢之祸涉及的人何止那些名闻天下的名士,名单上千人,受到迫害致死的就有数百,还有数百要么逃亡,要么关押,要么藏匿,到后来连坐,像他们这样的亲属被连带了上万。
比如荀和,荀和的父亲是八俊之一的荀昱,荀和的祖父是荀彧的祖父荀淑的亲兄弟,而荀攸的祖父则是荀昱的亲弟弟,所以荀和是荀彧的族兄,荀攸的亲堂叔。
颍川荀氏一门多俊杰,可一次党锢之祸,荀昱是和李膺一起慷慨赴死,留下的儿子却颠沛流离,过着凄惨的生活。就连荀攸的祖父和父亲也受了连累,被罢了官职,早早地离开人世。
而赵恭的父亲则是益州名士赵彦,与陈蕃是好友,最后被下狱拷打致死。
到了今年党禁解除之后,很多像荀和赵恭这样三四十多岁,人到中年,恢复了自由之后,却已经失去了父母,长辈,亲人。
他们有的才刚从牢里放出来,有的从山里或者塞外回家,还有的早已经在流亡与关押中死去。
时过境迁,最近一次党锢是八年前,离他们父辈死的时候,也是十六年前的事情。
过了那么多年,如果能够放下,也早就放下了。
可荀和与赵恭就是放不下。
心里憋着一股怨气。
凭什么?
凭什么我们的亲人就得死,你们却活得好好的?
凭什么大家明明都是一样的共同利益,一样的诉求,你们就投降地这么快,继续当着官,我们就得苟且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