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出事后,父亲也跟着出事了,母亲被娘家接了回去,把我留在了宋家。”
“姑姑在海外留过学,但说到底,她还是自幼受着父亲的庇护长大。那时,大姑抱着我,匆匆收了几样值钱的物件就逃出了宋家,想办法带我去北平。”
“后来是苏阿姨收留了姑姑和我,还把自己大半的积蓄都给了姑姑,让姑姑孤身北上时,不至于受银钱困扰。”
宋老爷子都这般年纪了,八十年来历经风霜都面不改色,提起这段往事时,却忍不住眼眶一红。
“姑姑离开前,苏阿姨说,她给姑姑做了一把油纸伞,想要等姑姑嫁人时,把油纸伞当做新婚礼物送给姑姑。只是,油纸伞还需要几天才能彻底做好。”
“那时,姑姑已经不能再留在苏州,只能与苏阿姨告辞,还与苏阿姨约定,等过段时间时局安稳,会再回苏州取走这把伞。”
“但——”
宋老爷子用拐杖敲了敲地面。
“等姑姑带着我,历经千辛万苦到北平后,却发现在这短短两个月里,那位原本在新政府任职的伯伯居然被罢免了。”
“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情,姑姑给苏阿姨写了好几封信,但不知道苏阿姨有没有收到过……”
“总之,回苏州的事情就这么耽搁了。”
等宋家终于恢复元气,等他终于长大,宋语彤却再也寻不到故人音讯。
她带着宋老爷子回到苏州,买下了苏家祖宅,等候着一个不知是否还在人世的友人归来。
这一等,就等到了人生的最后时光。
“她病逝前紧紧抓着我的手,让我答应她,一定要继续寻找苏幼双,或者寻找苏幼双的后人。”
“姑姑对我有大恩,如果不是她,我绝对不可能活到那么大。所以我向她保证,一定会用我的一生去寻找。”
宋老爷子盯着谢逸年,眼神慈祥而温和,像是在看自己的亲孙子般。
“说了那么多,还没跟你说过我的名字吧。这个名字,是大姑为我改的。”
“我叫宋思诺。”
“八十年,整整八十年了。”
“只要一听到我的名字,我就会想起姑姑和苏阿姨之间的承诺,也会想起我和姑姑之间的承诺。”
谢逸年被宋老爷子看得局促,忽而被一旁的苏幼双吸引了注意力。
苏幼双轻轻眨了眨眼睛,落下一滴血泪,没入油纸伞里。
鬼是不会流眼泪的。
除非执念尽消,哀痛欲绝。
由一把油纸伞而起的承诺,贯彻了三个人两代人的一生,终于随着她的回来得到践行。
“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
“这个地方,就是我家祖宅所在的位置。”
原来宋语彤小姐一直在这里等着她,原来宋语彤小姐早就回来找她了。
她们其实都没有失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