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您去世的时候,心心念念都是找到谢舟叔叔,将谢舟叔叔送回谢家。但当您变成了鬼,您才知道自己的儿子也出事了,所以您的愿望就变成了送谢舟叔叔回家和送谢岫回……”
谢逸年的声音一点点变低,直至最后,低到无声。
他像是想到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般,胸膛开始剧烈起伏。
情绪太过激动,以至于他身形一晃,下意识扶住了旁边的栏杆。
在他一次次遇到危险时,姚女士总是在第一时间赶到他的身边。
在他看轻自己时,姚女士不止一次说过“不必妄自菲薄”,不断强调他的天赋远比谢川出色。
在他不期待见到亲生父母,担心亲生父母也会如那两对养父母一样放弃他时,姚女士拂去了他额角的纸屑,告诉他,等到时机成熟,他会和父母相认。
在刚知道姚女士有个孩子时,他也曾在心中疑惑,她为什么会留在他的身边,而不是回去找她的孩子。
可是他担心自己问了,就会失去一个对他那么好的长辈,所以他自私地咽下了这个问题,没有敢去询问一个答案。
如果说……她不是没有去找她的孩子,而是从一开始,她就待在了她的孩子身边呢?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当所有的细节拼凑在一起,就形成了最后的答案。
谢逸年用颤抖的手指指着自己,嘴唇张合几次,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我是谁?”
姚容悲伤又安静地看着他。
“你是谢逸年,也是谢岫。”
“你就是,我和谢舟的孩子。”
谢逸年无法去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只觉得心里难过得好像下了一场特别滂沱的暴雨。
暴雨泛滥成了洪水,洪水淹没了他,他在水里起起伏伏,被洪水冲进了海里,随时都要喘不上气来。
可就在他要沉入海底时,有熟悉的冰冷气息靠近了他,抱住了不知何时蹲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痛哭的他,一下又一下,轻轻拍打着他的背,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谢逸年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膊。
冰冷的气息在一瞬间加重,传遍谢逸年全身,他却宛若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终于从咸腻又潮湿的海底里挣脱出来。
“您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为什么要瞒着我……”
谢逸年的脑子一团乱麻,他下意识喃喃出声。
姚容声音很轻,垂着眼眸,用纸巾一点点帮他擦去眼泪:“对不起啊,一直到现在,才把这一切告诉你。你一定很难过吧。”
谢逸年哽咽着摇了摇头,想说自己其实并没有怪她,却在张开嘴的瞬间又红了眼眶。
他鼻尖抽了抽,又试着开口,却再次抽噎起来。
于是他只能睁着眼睛,紧紧注视着姚容,想让她从他的眼神读懂他想表达的情绪。
姚容仿佛看到了一只小狗狗蹲在路边,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看着她,怕她误会他,更怕她不要他。
“我知道。”
“我知道的。”
姚容帮他擦好眼泪,将纸巾收好,再次帮他拍打后背顺气。
“你没有在怪我,你只是突然知道这一切真相,觉得太难过了。是不是。”
谢逸年连连点头。
“没关系的,想哭就哭出来。”
“你可以尽情大哭,更可以指责我为什么隐瞒你。”
“就像你小时候被人偷吃了荔枝,为了让院长奶奶心疼你,偏心你,你就哭得超级大声一样。”
“孤儿院的谢逸年不能不懂事,不能给别人添不必要的麻烦,但我的孩子谢逸年,可以不懂事,可以给我添不必要的麻烦,更不需要再去扮演成大人最喜欢的模样。”
“养孩子就像是在等一场花开,我期待的只是花开这个结果,而不执着于花的品种。无论你是风信子,是秋牡丹,还是白山茶花,都没有关系……你明白吗?”
谢逸年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的脑子太乱了,根本没办法静下来去仔细理解姚女士说的每一句话。
可他还是在她的诉说中,最终明白了一点。
所有的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
尤其是被爱这件事情。
即使没有早点将身份告知,即使阴阳相隔,成为了鬼魂,他的母亲也在无条件拯救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