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流景:“……”
老师也太会夸了。
昨天陪着姚容挑了一晚上衣服的系统,冒出来反驳:【你这四个字用得太含蓄了!】
姚容话音一顿,直接复述给南流景:[我想了想,这四个字用得好像太含蓄了。]
系统满意:【你觉得云水之巅如何?】
姚容也满意:“甚好甚好。”
转述给南流景:“你觉得云水之巅如何。”
南流景:“…………”
南流景被这直白到不加掩饰的夸奖,弄得有些羞涩。
他在原地呆立几息,忽而转身:“老师,我去试另外几身衣服,你再帮我掌掌眼,看看它们适不适合我!”
这是第一次,南流景在藏书阁里“不务正业”。
姚容和系统一共给南流景准备了六套衣服。在没有人帮忙的情况下,南流景足足试了大半个时辰,才试完这六套衣服。
他必须得承认,试这么长时间的衣服比练这么长时间的字要累得多。
但他实在太享受老师的夸奖了。
无论他换什么衣服,老师都能找出一个新的角度去欣赏,迷魂汤直把他灌得晕晕乎乎。
姚容问他:[你最喜欢哪一套衣服?]
南流景肯定道:“最喜欢第一套。”
[最喜欢暗红色的衣服吗?]
南流景点头:“是。”
[我也觉得红色最适合你,以后我多给你准备些红色的衣服。]
南流景垂下眼眸,掩住眸中一闪而逝的水光:“好。”
[我还给你准备新的笔墨纸砚,就放在桌上。]
“之前的不是还没用完吗?”
[这一套会更好些。]
“我是初学者,用这么好的笔墨纸砚会不会太浪费了?”
姚容自然而然道:[给你用的东西,怎么会是浪费呢?笔墨纸砚再好,都只是物件。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能给你提供多好的东西,就会给你提供多好的东西。]
当南流景握着最好的湖笔,蘸着落纸如漆的徽墨,用着洁白光滑的纸时,他突然想到了一件有些久远的事情。
“三年前,我瞒着桂生,偷偷去过一次御花园。”
南流景突然出声。
“我到御花园的时候,五皇子刚好在里面扑蝴蝶。”
“他穿着一身红色的锦袍,胖乎乎的,就像个福娃娃一样,可爱得让人想要去抱抱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看到了我,跌跌撞撞向我走来。就在他快要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被五皇子身边的人推倒在了雪地里。”
那是一群大臣的孩子。
他们穿得也特别好看,围在五皇子身边,指着他问他是哪个宫里伺候的,怎么一点儿规矩都没有,御花园也是他能来的地方吗……
“等他们走了,我悄悄跟着他们,发现他们去了一间书斋里上课。他们用的物件,都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他们学的知识,也是我听不懂的。”
“后来他们发现了我,很生气地让小太监赶走我。”
“小太监拖我走,我不愿意,小太监就动手打了我,还一个劲问我是哪个宫的人。我知道,要是我说了我是长信宫的人,可能就能免了那顿打……”
但那一刻,他选择了沉默。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那种心情,直到前段时间读书,从书上学来了一个词,才知道原来那叫自惭形愧。
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他要羞于承认自己的身份。
后来他再没去过御花园,再没见过五皇子和那群孩子,但他打从心底里知道,他和五皇子他们是不一样的。
就算都是“殿下”,都是永庆帝的亲子,他们也是不一样的。
姚容安静听着他的叙述。
听着那些她所错过的,他被薄待的年岁。
许久,她轻声道:[没关系的。以后都不会了。]
这样的事情,以后都不会发生了。
南流景愣了愣,心底压抑着的情绪,浓烈到极致的委屈,仿佛都随着这句话倾泻而出。
他被四四方方的长信宫,还有长信宫外的皇宫困住。
被饥寒交迫、疾病窘迫困住。
被血脉身世还有不公正的待遇困住。
于是他的整个世界都被蒙上了灰尘,变得灰扑扑的。
直到老师到来。
直到他也拥有了红色的衣服。
他的世界,好像重新恢复了色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