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 作为如今华夏也是独一份儿的刑事讼师,这个行当的太多规矩, 是让人有点儿摸不着头脑的, 甚至可以说是透着那么的不友好——刑事讼师不像是民事讼师,必须是经过衙门的许可才能拿到身份文书的。像是王剑如等人,她们之所以不用再做认证, 只是因为考入法律学校时就已经经过了考察,像是身份有问题, 或者到买年份不足,身上带有官司的, 有重大违约记录以至于被扣了政审分的,都不能入读。
就这,其实还只是身份上满足了要求, 按照老师们的话风,之后, 等买地的《新刑法》颁布之后,很可能会推出‘讼师科举’, 没有通过法律考试的讼师,可以作为普通人来帮助雇主处理民商案件,但刑事案件是不能登堂辩护的,这就又是一个敏地从来未曾有过的规定,敏地的讼师有个童生、秀才的功名也就很够混了。这要还特意参加考试,那就有点让人无法理解了——要是擅长考试,还来做这个干嘛?
门槛这么高,收入却是有限,这种种设计确实让人困惑,买地是希望有刑事讼师这个职业吗?要说不希望, 为何法律专门学校里有相应的课程,这要说希望吧,这些规定又感觉是不让人来干这行的意思。尤其是这个报告义务,更是让孙玉梅很疑惑:这讼师不就是为主家平事的吗?接了案子,在这件事上那就是自己人了,这就和媒人说和似的,你要是知道媒人和你不是一条心,那这事儿还怎么办?根本就不能成。
对这一点,沈期颐也十分疑惑,又因此想起大敏律里,‘亲亲相隐’的规定来,因道,“这也是新的刑法还没有出来,一直在沿用《大敏律》,所以还没顾得上改吧,以这个刑事讼师的规定来说,很可能新刑法也会破除‘亲亲相隐’的说法,从此以后,父为子隐,子为父隐,可能都是要治罪的了,百姓也会肩负上报告的义务——这么说来,对刑事讼师的要求才算是合理。”
“什么!以后亲人犯案也要去官府告发?”
比起对刑事讼师的报告要求,显然沈期颐的这个猜测,更让孙玉梅无法接受——倒不是说她家里就有人恶贯满盈了,只是这种改动,对司空见惯理所当然的观念,肯定是巨大的冲击:在敏地,如果亲人出首,尤其是小辈出首长辈,除非是谋反这样的大逆,否则哪怕是查实了,也得不到褒奖,甚至还要问罪。
如果你家里有人杀人了,你不能去告官,不然,杀人犯倒霉了,你也落不着好!这就是现在通行的观念,出首亲人的百姓,不但要受责罚,而且在本地舆论会完全坍塌,成为远近闻名的吃里扒外之辈,随时会被人指指点点……从小在这样的观念下长起来的,忽然间有人告诉你,家里若有人犯罪了,得赶快去举报,也不能藏匿他,否则可能会被官府以同谋治罪,这叫人如何能接受得了?
但是,买地的更改,理由也是充分的,王剑如一句话就终结了孙玉梅的抗拒,“玉梅姐,这不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吗?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这是亲亲相隐的出处,《论语》里的,可买地又不以儒学为道统,我们自有我们的道统,法典中,那些基于原道统而生的规定,若有和现用道统冲突的地方,将来都少不得要一一地改过来。”
因又道,“如果立法委员会那边没有揪出来这些规定,那么,不是专业能力太差,就是思想上还有不少儒学的残余,日后要进步就怕是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