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之后是有注释,有人读到,“如男子纳妾嫖娼、偷情,认契弟、收干亲,即为男子与他人发生肉体关系,男子将妻租赁、典卖,女子偷情,即为女子与他人发生关系。新婚书中需对此条做出明确约定,如有违反,是否立即和离,又当如何赔偿等等。”
众人一听,顿时一片哗然,此时拥在皇榜下自然都是男子,女娘并不会挤进人群,免得被人臊皮,远远站在一旁听了,也是满面诧异,彼此顶着新剪寸头短发,在硫磺味中和同伴交头接耳许县这里疥疮较流行,买活军竟连这个都有所耳闻,早从云县调了成箱硫磺来,喝令众人以硫磺水沐浴杀虫,是以现在全城都笼罩在淡淡火药味里,不知道人还当许县和买活军大战有多么勇猛。
“这是连纳妾都不许了么”
这些年来,南边心学大盛,再加上衙门也是有心无力,人们便不像是本朝初年锦衣卫猖狂,人人自危,不敢议论国事那般,而是也敢于对一些政策指指点点,不过声量依旧不太大,有个中年胖子激动地问,“连荤酒都没得喝了”
本地现在本就没有荤酒喝,那几间书寓花楼早就被买活军收编了,吴老八认得这胖子,乃是张家远亲,在乡下有几百亩地,张家一些产业也有入股,不知为何买活军竟饶了他,只是此刻若他再说下去,那便不一定了。这胖子不必多说,外头相好之外,家里使女一定也收用了不少。
“不不,非是如此,老兄你仔细看,只说了要明确约定。”
有些人看得快,此时便指点胖子直接看皇榜最后范文,那里列了三份婚书示范,众人忙看去时,果然第一份中,男方彩礼八两,女方嫁妆四抬,价值二两银,倒也是如今平民婚事常见体面婚仪了,男人有一份日入二十文活计,而女方暂无职司。第二条便约定了女方婚后不得自行外出工作,需要得到婆母和夫主许可,收入需要交给家中,不得自行贪墨。
众男读到这里,也都是暗暗点头,觉得颇有道理,再看第三条,则只规定了婚后妇人不得偷情,其余情状除非违背了官府律令,否则均不处罚男方,许多人看到这里也是松了口气,纷纷道,“这才是天公地道一个理字。”
再看后头,还有约定儿女姓氏,男方是否干涉女方健康权、人身权,均以男方为主,如儿女均随父姓,而夫殴妻不论,妻殴夫要赔偿多少,妻子不可典卖丈夫,但丈夫可以典卖妻子等等,都是如今民情,虽说列在纸上未免显得苛刻不雅,但众人均是没什么异议。
再看第二份,男方彩礼八两,女方嫁妆十六抬价值八两银,又附注男女双方工作与收入,都是在买活军治下做事,收入男方比女方多了一些,一日三十五文,而女方一日二十五文。而第二条便规定了,男女双方都不得自行改易工作内容,需要取得彼此同意,且每人劳作所得,一日只留五文自用,余下都交给公婆,这是因男方曾上过私塾,是家中供养缘故,再加上家中操持婚礼也有花销,因此男方欠了家中十两,还完银子之后,所得便由二人掌握,不得交给公婆。所有大额支出都需要双方同意,若不能做到,便和离收场。
众人读到这里,倒也不觉得多么惊世骇俗,只觉考虑得倒也周到,毕竟是有商有量,似乎略比第一份还体面些,再看第三条,则明确写了,“男女双方均不得与第三人发生肉体关系,违者赔八两银,家中余下积蓄只分三成,当即和离,儿女归无错方所有,无过错方不愿扶养再论其他。”
这一条便惹来不少议论,众男中如张胖子者自然义愤填膺,满口嚷着天下哪有这样规矩其余有些老成厚道,一边摸着光溜溜下巴,一边叹道,“二人收入算是相当,彩礼和嫁妆也相等,这个么,这个么”
还有些年轻单身汉,平日里没什么营生,直到买活军崛起才有了活做,此时看了这条都哄笑起来,有谑笑道,“还喝花酒,讨第二个哈能娶到个小娘子已是难得了,哪还有余钱去管别个”
这是真真实话,能养得起年轻使女、喝得起花酒人家在许县终究是极少数,倒是到了年纪讨不到老婆单身汉遍地都是,此时看着榜文,仿佛都在想象若真有这么个一日赚三十文小娘子若是签下这个契书便可讨个娘子回家,彩礼和嫁妆竟是相等,便等若没有亏钱,嘴上不说,面上却都仿佛挂了一丝神秘微笑。只有几个契弟捉着契兄衣袖不太开心,直到旁人分析,这是新式婚书,不妨碍他们契兄这样早就成亲了人家,方才又喜笑颜开起来。